冰冷的，帶著某種刺鼻消毒水氣味的氣體，最后一次倔強地擠進李小劍的鼻腔。視野里只剩下慘白的天花板和那盞無情閃爍的急救燈，像極了甲方最后通牒的倒計時。意識沉入一片粘稠的黑暗之前，他腦子里最后蹦出的念頭，居然是帶著點黑色幽默的懊喪：“淦…瀏覽器記錄…還有那3個T的學習資料盤…忘了清…”

黑暗并未持續太久。

一股難以言喻的腥臊氣，混合著劣質油脂和某種可疑發酵物的酸敗味道，粗暴地頂開了他的嗅覺。緊接著，是耳朵里灌進來的、足以震碎耳膜的嘈雜聲浪。

“擠什么擠！趕著投胎啊！”

“王麻子！你這肉包子里的肉餡兒呢？！剁得比老娘的胭脂還細！喂螞蟻呢？！”

“哎喲！哪個缺德的踩老娘腳了！”

李小劍猛地睜開眼。眼前不再是醫院冰冷的白墻，而是一個巨大到離譜、卻臟亂差得令人發指的石窟洞穴。粗糙的石壁上鑿出一個個窗口，后面是揮舞著巨大鍋鏟、面目猙獰如夜叉的食堂大媽。無數穿著樣式統一、灰撲撲粗布短打的人，像沙丁魚罐頭一樣擠在狹窄的過道里，推搡、叫罵、爭搶。空氣渾濁得能擰出油來。

他身上也套著這么一件同樣灰撲撲、散發著可疑汗餿味的衣服。手里被塞了一個豁口的粗陶大碗。

“這…這他媽是哪個劇組的沉浸式體驗？也太硬核了吧？”李小劍腦子嗡嗡作響，宿醉般的頭痛和胃里翻江倒海的惡心感同時襲來。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骨節分明，帶著薄繭，卻絕不是那雙敲了十年鍵盤、鼠標手嚴重的程序員爪子。

一股龐大而雜亂的信息流，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他本就搖搖欲墜的意識堤壩。

青嵐宗。外門弟子。雜役處。劈柴擔水掃地。煉氣一層。修煉三年毫無寸進。宗門底層中的底層，食物鏈的塵埃。名字…也叫李小劍？這什么破名字的命中率？！

“穿越了？！”李小劍眼前一黑，差點沒站穩。他，一個二十一世紀光榮的程序猿，加班加到光榮穿越，還穿到了這么一個連吃口熱乎飯都得靠搶的玄幻世界底層炮灰身上？這劇本拿得也太地獄難度了！

茫然、恐懼、荒謬感交織著涌上心頭。他像個木樁子一樣杵在洶涌的人流邊緣，手里的破碗顯得格外凄涼。

就在這時，一股大力猛地從側面撞來！

“滾開！擋什么道！廢物點心！”一聲粗魯的喝罵伴隨著黏膩滾燙的觸感潑灑在李小劍的胸口和手臂上。

劇痛！

那絕不是普通開水的溫度！一股灼熱的、帶著微弱靈力氣息的液體瞬間燙透了他那身劣質布料，皮膚上立刻傳來火辣辣的刺痛感，仿佛被烙鐵燙過。

李小劍“嗷”一嗓子慘叫出來，整個人被撞得踉蹌后退，手里的破碗“哐當”一聲摔在地上，碎成了幾瓣。他低頭看去，胸口和手臂沾滿了粘稠的、泛著可疑油光的暗綠色糊狀物，還在嗤嗤地冒著微弱的白煙，散發出一股混合著焦糊與泔水桶底精華的恐怖氣味。

撞他的人，是個腰粗膀圓、滿臉橫肉、穿著油膩圍裙的食堂大媽，手里還拎著一個巨大的、冒著騰騰熱氣的木桶。她三角眼一瞪，非但沒有絲毫歉意，反而唾沫星子橫飛地指著李小劍的鼻子破口大罵：

“嚎什么嚎！眼瞎了杵路中間？耽誤了給內門師兄們送靈食，扒了你的皮都賠不起！滾一邊去！晦氣東西！瞧你那衰樣，活該一輩子煉氣一層！”

那尖銳刻薄的嗓音，那鄙夷到骨子里的眼神，那撲面而來的唾沫星子和泔水桶的“芬芳”……瞬間引爆了李小劍積壓的怒火、恐懼和初來乍到的巨大委屈！

什么狗屁修仙！什么清心寡欲！老子剛穿過來就差點被燙死還被指著鼻子罵？！

一股邪火“噌”地直沖天靈蓋！去他媽的隱忍！去他媽的宗門規矩！老子生前被甲方指著鼻子改需求，死后（穿越）還要被食堂大媽潑泔水？！

李小劍猛地抬起頭，眼睛因為憤怒和疼痛布滿了血絲。他無視了手臂上火辣辣的灼痛，無視了周圍瞬間投來的、或詫異或幸災樂禍的目光，所有的憋屈化作一股洪荒之力，沖破了他的喉嚨，帶著破釜沉舟的尖利，朝著那張唾沫橫飛的胖臉吼了出去：

“謀殺親夫啊你？！潑這么燙？！你個老虔婆！守了幾十年寡憋瘋了，見個男的就往上潑是吧？！你當你是孟婆擱這兒派湯呢？！就你這手藝，這泔水桶里熬出來的玩意兒，狗聞了都得連夜扛著食盆跑路！還靈食？喂蛆都嫌營養過剩！我看你是癩蛤蟆裝青蛙——長得丑還玩得花！老母豬戴胸罩——一套又一套！怎么著，想燙死老子繼承老子這價值三個銅板的破碗嗎？！”

聲音之洪亮，言辭之惡毒，角度之刁鉆，瞬間蓋過了整個食堂的喧囂！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所有正在推搡爭搶、狼吞虎咽、甚至偷偷藏起半個包子的外門弟子，動作都僵住了。無數道目光，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齊刷刷地釘在了那個站在泔水污漬中、破碗碎片旁、渾身冒著白煙、像只炸了毛斗雞一樣的瘦削身影上。

死寂。

絕對的死寂。連那幾位揮舞著巨大鍋鏟、平日里兇神惡煞的食堂大媽，都張大了嘴巴，鍋鏟懸在半空，忘了動作。那個潑了李小劍一身的胖大媽，臉上的橫肉劇烈地抽搐著，三角眼瞪得溜圓，仿佛下一秒眼珠子就要掉出來。她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老母雞，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響，一張胖臉先是漲成豬肝色，然后又迅速褪成慘白。

“你…你個小畜生…你敢…你敢罵我？！”胖大媽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尖利得能刺穿耳膜，帶著一種被徹底冒犯權威的狂怒，肥碩的身軀因為憤怒而顫抖著，油膩的手指抖抖索索地指著李小劍，“反了！反了天了！雜役處的管事呢？！給我把這目無尊長、以下犯上的小畜生抓起來！送去戒律堂！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她咆哮著，唾沫星子噴出老遠，作勢就要撲上來撕打。

就在這劍拔弩張、空氣都要凝固炸裂的瞬間——

【叮！】

一個冰冷、機械，卻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賤兮兮腔調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李小劍的腦海里炸響！

【檢測到高強度、高純度、高創意的負面情緒輸出（目標：食堂雜役張翠花）！】

【情緒峰值：憤怒MAX！屈辱MAX！震驚MAX！】

【吐槽能量轉化中…能量純度：SSS級！】

【恭喜宿主！成功激活‘宇宙無敵超級嘴炮王者之吐槽能量修仙系統’（試用版V0.1）！】

李小劍渾身一僵，被這突如其來的“顱內廣播”震得頭皮發麻。什么東西？！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個賤兮兮的機械音再次響起，語速飛快：

【新手大禮包派發！鑒于宿主首次吐槽即達成SSS級純度，觸發隱藏暴擊獎勵！】

【獎勵發放中…】

【1.修為灌頂：煉氣一層→煉氣三層！（跨越式突破，穩固根基，童叟無欺！）】

【2.隨機神器（生活系）：‘秀發の春天’神器級桃木梳（一梳順滑，二梳濃密，三梳…禿頭也能變森林！附帶微弱滋養神魂特效哦~）】

【3.系統道具：‘破碗的尊嚴’（已自動綁定宿主靈魂，永不損毀，可隨心意略微改變外觀。當前形態：破碗。功能：盛飯（或許？）、砸人（效果存疑）、承載宿主的吐槽之魂！）】

一連串的信息流強行塞入腦海，李小劍只覺得一股溫和卻又沛然莫御的力量，如同醍醐灌頂般猛地從頭頂百會穴灌入！這股力量瞬間流遍四肢百骸，沖刷著他原本滯澀弱小的經脈！

“呃啊——”

他忍不住發出一聲短促的悶哼。身體內部仿佛有無數微小的壁壘被轟然沖垮！一股遠比之前強橫數倍的氣息，不受控制地從他身上升騰而起！原本因長期營養不良和過度勞累而顯得單薄的身體，似乎被瞬間注入了新的活力，肌肉線條隱隱繃緊，連帶著被燙傷的手臂那火辣辣的痛感都減輕了不少。

煉氣三層！貨真價實！

與此同時，他感到自己緊緊攥著的拳頭里（下意識地抓住了地上的一塊破碗碎片），憑空多出了一樣東西。低頭一看，是一把造型古樸簡單、卻隱隱流轉著溫潤光澤的深棕色桃木梳子。梳齒細密均勻，握在手里有種奇異的舒適感。

而地上那幾塊原本屬于他破碗的碎片，在一陣極其微弱、幾乎無人察覺的微光閃過之后，瞬間消失不見。緊接著，他感覺到自己靈魂深處似乎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聯系——一個破碗的虛影靜靜懸浮在那里。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周圍的弟子們，只看到那個膽大包天的李小劍在罵出那番驚天動地的“宣言”后，身體猛地一震，臉上掠過一絲痛苦（其實是修為突破的沖擊），隨即一股屬于煉氣三層修士的靈力波動，毫不掩飾地擴散開來！

“嘶…煉氣三層？他…他突破了？！”

“怎么可能！剛才不還是煉氣一層嗎？罵個人…就突破了？！”

“見鬼了！我…我是不是眼花了？”

人群瞬間嘩然！無數道目光從驚愕變成了驚駭和難以置信。修為突破，在青嵐宗外門，哪個不是需要數月甚至數年苦功，輔以丹藥靈石？哪有站著挨了燙，罵了人，然后就當場連破兩層的？！這完全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那個正氣勢洶洶撲過來的胖大媽張翠花，也被李小劍身上陡然爆發出的煉氣三層氣息硬生生剎住了腳步！她臉上的狂怒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見了鬼似的驚疑不定。這小畜生…剛才明明弱的像只雞！怎么突然就…煉氣三層了？！難道罵人還能漲修為？！這世界瘋了嗎？！

“你…你…”張翠花指著李小劍，手指顫抖得更厲害了，嘴唇哆嗦著，卻半天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剛才那番惡毒的咒罵還在耳邊嗡嗡作響，再加上這詭異的修為突破，讓她一時間竟有些膽怯。

李小劍此刻也是心潮澎湃，如同坐過山車！罵人就能漲修為？！還爆裝備？！這系統…簡直是…太他媽對他胃口了！程序員骨子里的邏輯思維和對“BUG”的敏銳嗅覺瞬間啟動！

他強壓下心頭的狂喜和震撼，感受著體內奔涌的、遠超之前的力量感，再看看胖大媽那副色厲內荏的慫樣，一股前所未有的底氣（或者說作死欲）油然而生！

他掂量了一下手里那把溫潤的桃木梳，嘴角勾起一個極其欠揍的弧度。他故意將梳子舉到眼前，對著食堂那昏暗的光線，用所有人都能聽清的聲音，慢悠悠地、帶著夸張的贊嘆點評道：

“哎喲喂，這什么玩意兒？梳子？”他瞥了一眼張翠花那頭油膩打綹、胡亂挽在腦后的枯黃頭發，還有那幾縷頑強露出的灰白頭皮，眼神里的嫌棄和促狹幾乎要溢出來，“嘖嘖嘖，這光澤，這手感…神器啊！系統給的？嗯，不錯不錯，一看就是給講究人用的。”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從梳子上移開，精準地落在張翠花那稀疏的頭頂，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浮夸的惋惜和毫不掩飾的惡意：

“可惜啊可惜！這么好的東西，落在我手里，明珠暗投了！這要是給某些‘聰明絕頂’、‘地方支援中央’的‘資深美人兒’用上，那效果…嘖嘖嘖，不得了啊！說不定一梳子下去，荒地變草原，禿鷲變鳳凰！您說是不是啊，張——大——娘——？”

最后三個字，他拖長了音調，喊得字正腔圓，抑揚頓挫，每一個音節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小飛刀，“噗噗噗”地精準扎在張翠花最敏感、最脆弱、最不能觸碰的逆鱗上！

“禿頂”、“地方支援中央”……每一個詞都是核彈級別的精準打擊！

“嗷——！！！”

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猛地撕裂了食堂壓抑的空氣！

張翠花那張胖臉，從煞白瞬間轉為一種瀕死般的醬紫色！她渾身的肥肉都在劇烈地顫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爆炸！那雙三角眼徹底充血，紅得嚇人，死死地瞪著李小劍，充滿了最原始的、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的怨毒！她張著嘴，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抽氣聲，像是破舊的風箱，卻一個字也罵不出來了。極致的憤怒和羞辱，如同海嘯般瞬間沖垮了她的理智堤壩！

【叮！高強度、高純度、高創意負面情緒輸出（目標：張翠花）！情緒峰值：羞憤欲絕MAX！殺意MAX！】

【吐槽能量轉化中…能量純度：SSS+級！觸發超級暴擊！】

【獎勵發放：修為灌頂！煉氣三層→煉氣四層！（小瓶頸輕松破，宿主嘴炮威力初顯！）】

【額外獎勵：‘舌尖上的毒液’（被動技能Lv.1）——你的言語攻擊將附帶微弱的精神干擾效果，更容易激怒目標！（溫馨提示：作死能力提升，請宿主注意安全！）】

又是一股比剛才稍弱、卻依舊澎湃的力量涌入體內！煉氣四層的壁壘如同薄紙般被輕易捅破！李小劍只覺得五感似乎都敏銳了一絲，精神也振奮了不少。更奇妙的是，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剛才那番話出口時，似乎真的帶上了一股無形的、讓人煩躁上火的“毒素”！

爽！太他媽爽了！李小劍差點沒忍住仰天長嘯！這系統，簡直是他的夢中情統！

“噗通！”

在無數雙呆滯目光的注視下，身體和精神遭受雙重毀滅性打擊的胖大媽張翠花，終于承受不住這排山倒海的“暴擊”，肥胖的身軀劇烈搖晃了幾下，眼白一翻，喉嚨里發出一聲絕望的嗚咽，如同一座肉山般，直挺挺地、轟然向后栽倒在地！濺起一地油膩的灰塵。

徹底氣暈了過去！

整個食堂，陷入了比之前更加徹底的、令人窒息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