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塵聲音略冷：“是又如何？”

張懷瑾笑意不減，仿佛他只有這一種表情。

“若是忘塵來客，忘年居有厚禮相贈。”

趙青塵暗中思索：此人既知忘塵酒館，應當與許掌柜有舊，但如今許掌柜下落不明，難知這舊情是好是壞，厚禮是福是禍。

他收劍淡然道：“那還真是榮幸之至。”

張懷瑾側身伸手：“少俠請。”

…

趙青塵看著對面狂炫桂花糕的少女，感慨萬千。

甜品使人開心，果然在哪里都行得通。

自飲酒修行至今，自己已辟谷多年。

并不是自己想靜心清修，而是因為所有能吃的東西，都被許老頭臨行前的一劍毀個干凈...

那一劍于少年不只有驚艷，更有驚嚇。

自此之后，忘塵酒館真如其名，只剩下了酒。

“喂！干嘛不吃？”少女抬頭，嘴邊沾著桂花糕屑。

“呃，我在想忘年居的厚禮到底是什么。”

“管它是什么！先收了再說咯！”

話音剛落，有人敲門：“二位貴客，忘年居贈禮。”

二人對視一眼，蘇青玥緩緩點頭，卻見青年指了指自己嘴角，后知后覺，將嘴邊碎屑處理干凈，微紅著臉戴上面具。

“進。”

小二哥雙手托盤，其上有一個方形錦盒，散出陣陣靈力波動。

他掃視一下，疑惑道：“咦？二位沒有飲酒嗎？”

“什么意思？”

放下托盤，小二撓頭道：“掌柜的說要等二位喝完酒，才能把這個打開。”

趙青塵雙瞳微閃，自己身上只有一種酒，即是被蘇青玥稱為“醉仙釀”的那些酒壺。

對方果然對自己甚為了解，只是要將酒全飲盡，豈不是要千百年后？

“東西留下，到時我們自會打開。”

少女擺手將人趕走，湊近錦盒看了看，面具之下傳出一聲驚呼：“喔哦！”

趙青塵看向對方：“蘇姑娘認識此物？”

“這個呀，其名喚作‘百曲通幽盒’，是巧奪宮匠神的手筆，構造之復雜堪比盤山百徑，沒有鑰匙根本打不開哦！”

蘇青玥伸出玉指敲了敲盒子，“嘖，光盒子都這么講究，本姑娘都好奇里面是什么了。”

少女取下面具，幸災樂禍道：“看來你只能加把勁將那四海仙釀盡快喝完嘍！”

趙青塵捕捉到關鍵詞：“四海？”

蘇青玥起身圍著圓桌踱步。

“醉仙者，天地為窖，眾生作壇，四海當料，千年成漿。”

最后，她在趙青塵身旁站定，俯身手按青年肩頭，長發拂過他的臉頰。

“所以青塵，樓下那家伙‘懷瑾’，而你是‘懷璧’，說不定某一天會有一群家伙來找你，要你交出醉仙釀。”

蘇青玥暗暗期待：如今的趙青塵，會如何應對這涌動的暗流？

趙青塵低眉淺笑：“蘇姑娘，若如你所言，那你口中的醉仙，數年滴酒不沾，臨了卻將這千年仙釀交給一個凡人，你說他是怎么想的？”

蘇青玥攤手：“可能是沒得選？不過你還是先想想自己的處境吧。”

“我？”趙青塵淡然一笑：“從下山之時我便知會有此一日，大不了讓他們從我尸體上跨過去。”

蘇青玥收起笑容，聲音一沉：“那黑玄玉呢？”

趙青塵一愣，只見少女紅唇微抿，神色嚴肅。

黑玄玉是自己最大的秘密。

許老頭下山前曾說：“不要提起黑玄玉的存在，應緣之人自會知曉。”

如今，應緣人出現了。

“蘇姑娘，你真的很了解我，似乎比我自己還要了解。”

“嗯？”

趙青塵神念一動，那半掌大小黑白相間的龍紋環玉便浮現在二人之間，閃爍著白色微光。

這也是許掌柜走后，他第一次在人前顯露此物。

蘇青玥措手不及，連忙屈指一彈，在屋內布下結界，這才上前一把抓住黑玄玉，眼中怒意滔天：“趙青塵，你瘋了？！你知不知道若有人認出此物會有何后果？”

趙青塵淡然一笑，退步抱拳：“蘇姑娘，我受許醉之托守候玄玉十年，如今你既然提起，我便問上一問：你可知玄玉之主是何人？現在何處？”

蘇青玥怒氣未消，甩過臉冷聲道：“我不認識什么玄玉之主，你問錯人了。”

趙青塵有所預料，點頭道：“明白了。”

蘇青玥瞥他一眼，解釋道：“這不是氣話，我的確不知，今日，是我首次見到黑玄玉。”

趙青塵開玩笑道：“如此說來，今日便是蘇姑娘與它的‘初遇’。”

蘇青玥聞言忍俊不禁：“喂，說什么胡話？這算哪門子初遇？”

趙青塵含笑收起黑玄玉。

蘇青玥秀眉緊蹙：

“嘖，你給我看了你的寶貝，我若不表示一下是不是不太好哦？”

趙青塵搖頭。

于自己而言，得見應緣人已是最大的驚喜，起碼知道黑玄玉不是許老頭信口胡謅而來。

“不行，這忘年居都送了你一份大禮，我可不想被比下去！”

趙青塵無奈：這奇怪的勝負欲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少女不由分說，取出一個銀色葫蘆：

“就它了！覆海銀葫，能把你那幾壇酒都裝進去，快拿出來！”

...

忘年居頂層，有女子一身紅袍坐在一把太師椅上，面前懸浮著剛才的玉簡。張懷瑾立在一旁靜候。

女子盯著末尾的新名字一動不動。許久才緩緩開口：“他真的險些因為忘塵酒館向你拔劍？”

張懷瑾點頭。

“他一見我對其出身感興趣便謹慎非常，看來，如今他心中還是醉仙前輩更重要。”

女人冷哼一聲：“醉仙？一個被酒仙殿掃地出門的酒鬼而已，連忘塵酒館的名字都是效仿我忘年居，他憑什么？”

張懷瑾低頭不語，他知道，每次提起那位醉仙，自家老板都心有怨氣。

女子越想越氣，起身看著趙青塵的方向，在其眼中，結界驟然消失。

趙青塵正手持銀葫飲酒。

“此寶已然認主，即使別人拿到它也休想輕易打開。”

認主？

趙青塵動作一頓：對方此舉不只贈寶，更免去了諸多因醉仙釀引起的麻煩。

“蘇姑娘，此寶實在太貴重。”

蘇青玥翻了個白眼：“不貴重本姑娘還不送呢！你可要收好，敢弄壞我要你好看！”

紅衣女子捶了一下扶手，冷哼一聲：“蘇青玥這是擺明了與我忘年居作對！處處都要爭個高低！”

她倍感心煩，收回目光，一手輕柔太陽穴：“我早就說過，當初就應該把這家伙留在紫星觀，那老道雖然不太著調，但也好過如今變成一個小酒鬼！”

張懷瑾微笑開口：“那他心中所牽掛的便是紫星道長了。”

女子怔怔無言。直至下方結界散去，二人同步離開。

她坐回椅子滿臉苦笑。

叫什么忘年居，當初就應該堅持己見，叫“憶年居”！

張懷瑾寬慰道：“瑤姐，我想蘇仙子應該會帶他去紫星觀：屆時或有轉機。”

“但愿吧。”

女子抬眸盯著趙青塵腰間，悵然若失：

流年劍，可是青塵你自己取的名字。

怎敢食言，說忘就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