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八點半，老舊的巷子里樸兮兮正手提一大袋子的新鮮食材，腳下穿的洞洞鞋嘎吱作響。

零星的泥點子濺在白嫩的腳脖子上，腿四周有著明顯被蚊子群毆的痕跡。

老天有眼，好事成雙啊。樸兮兮東撓一下西撓一下，腿上又冷又癢。

巷子不遠處有個身著黑色襯衫的少年靠在墻邊，湊巧正望著走兩步撓三下，姿勢怪異的樸兮兮。

直到兩個人差幾步距離，專注于撓癢的樸兮兮才注意身邊，這巷子里還有別人。

想也不用想，她進水的鞋子發(fā)出來的聲音那個人肯定很遠就聽到了，那她剛才一路上勾頭抓癢的事情……肯定被看到了！

為了不再次引起這個陌生人的目光，她準備忍受蚊子的愛意，變成直立猿走完這條道，雖然她可能知道這其實是自欺欺人。

她剛直起身子往前跨兩步，旁邊的少年就伸出一只手臂攔住她，問道：“小姐姐，能借你的手機打個電話嗎？”

兩人身高相差一個頭，樸兮兮快速往后退了幾步，念著剛才自己撓癢的事情，不愿意抬頭，她看著面前的黑衣男子，撇嘴拒絕：“不好意思小弟弟，姐姐手機沒電了。”

樸兮兮肯定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搞笑，不愿意抬頭只愿意抬眼珠子，像是要翻船的魚。

她自己要是看到了，能笑一輩子。

不過少年不在乎，他似乎什么都沒有看到，禮貌性的輕聲道謝。

她點頭，正準備離開時，一段熟悉的旋律響起。

黑夜里的老巷子很靜，樸兮兮的電話鈴聲就這么當著兩個人的面唱起歌來，尷尬的鈴聲回蕩在四周。

沒有什么事比這更湊巧了，她嘴里剛才沒電的手機這下就詐尸復活了。

少年挑眉，有些驚訝的盯著眼前的人，臉上浮現出樸兮兮看不懂的表情。

兩個人四目相對。

樸兮兮此刻內心想變成狗咬爛這手機的心情猛然達到高潮。

烤貝！哪個不識數的人打過來的電話！沒見姐姐正尷尬著嗎！？

樸兮兮連忙垂下頭從袋子里掏手機，亮起的來電提示寫著：神經，兩個字。

行，好事成雙，買一送一。

當著少年的面，樸兮兮臉色變來變去。

她不情不愿接通電話，對面響起一聲有意夾著的女聲：“寶貝兮兮，能不能出來給我開個門？”

樸兮兮暗自在心里翻個白眼冷冷道：“我不在家。”

“不在家？不在家你能去哪鬼混，快點過來，老娘就在你家門口等你。”

樸兮兮聽著對方露出真面目，語氣不善，警告道：“你別給我在樓里大喊大叫，我剛出去買東西，正準備回家。”

知道樸兮兮待會回家，電話那頭的人就變臉似的樂呵掛掉了電話。

通話結束，少年沒有動。

看著如此堅持的少年，可能真的是很需要打電話吧。

她不得已嘆氣說：“那個…手機確實要關機了，要不你跟我回家，我充個電再給你用。”

本以為面前的人會說些什么，可少年只是垂下眸，答應了她。

長長窄窄的水泥路上，樸兮兮左手插兜右手提著袋子走在前面。

她完全沒有在意身后一路跟著的少年，腦子里只有剛才和她通話的那個“神經”。

所謂的“神經”不是對朋友嬉鬧的備注，而是她真心從心底覺得這個是個神經病。

鞋子響了一路，直到爬上小區(qū)里的樓梯才回過神，她一頓，突然站在臺階上不動。

少年也停在后邊，樸兮兮轉過身，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只是聽到她小心翼翼的用氣音對少年說：“帥哥，待會麻煩你幫我個忙唄？”

被樸兮兮突然的請求搞得有些懵，不過他依舊像在巷子里一樣，點點頭，什么也沒問。

樸兮兮剛才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東西，看少年如此配合，心滿意足的拍拍他的肩膀轉身繼續(xù)上樓。

晚上八點五十分，樸兮兮門前站著一個女人，身后跟著一個少年。

面前的女人卷了頭小波浪，穿著紅色的吊帶長裙，腳上還蹬著四五厘米的黑色高跟鞋。

一臉濃艷妝容的女人等不及，她讓開道給樸兮兮開家門。

三人都進屋以后，擠在狹窄的客廳。

卷著小波浪的女人也不在意有旁人，進門就扯著嗓子喊道：“兮兮，我沒有錢啦！”

如往常，大叫要錢。

面對實在沒有眼力見的女人，許久不對她發(fā)脾氣的樸兮兮不耐煩的嘖出聲。

她道：“媽，你瞎喊什么呢。”沒看見這里有外人嗎？

被叫媽的女人好像沒聽到她說話，熟練的坐在沙發(fā)上，包一甩，人往那躺，什么也不說，一雙化得過分的煙熏妝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她。

完全不在乎她帶著身邊的人是干什么的。

樸兮兮冷著臉站在玄關，看著女人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今天不方便，明天來找我吧。”

“明天？老娘今晚就要。”說著，女人的視線有所察覺的轉向她身旁的那個少年：“兮兮，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啊。”

注意到女人的視線后，她眼里閃過絲詫異，隨機又恢復如初。

袋子被輕放在地板上，樸兮兮直起身來輕蔑的問道：“哦，你以為我哪樣？”

看著沙發(fā)里的親生母親，她有些像小孩子一樣來了脾氣。

“你應該自己知道吧？”女人挑眉。

垂眼看著她的樸兮兮氣笑了，那個女人肯定認為自己的親生女兒會像她，成為風流成性，整天不干正事，四十多歲還往酒吧夜店里跑的女人。

因為她腦子里只有這個，所以理所應當的把樸兮兮也想像成和自己一樣的人。

樸兮兮什么也沒說，側身打開玄關鞋柜上的一個小盒子，里邊有兩張百元鈔票，她一手抓起全部遞給女人。

“行，給你，別耽誤我干正事。”她偏頭，索性就順女人的意。

女人笑呵呵的伸手接過，但是并沒有走，而是問：“打發(fā)要飯的？”

靠在鞋柜上的樸兮兮已經被氣得發(fā)抖，一雙發(fā)紅濕潤的眼睛直勾勾看著她。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也跟沒看見似的，根本不在意她的情緒。

于是，局外的少年手腕一緊，被樸兮兮拉到敞開房門的臥室里打開插座上的小夜燈。

臥房內光線昏暗。

半濕的薄外套脫下來丟在地板上，里面穿著一件緊身的吊帶上衣，飽滿有料的身材被勾勒出來。

她背對客廳里的女人，轉身朝呆愣在對面的少年使了個臉色。

黑發(fā)少年垂著頭，額前的細碎劉海遮住眉眼，門外的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過他沒有動，很顯然是不知道要干什么。

樸兮兮腦子一熱，沖到他懷里，踮起腳貼在微微泛紅的耳垂邊，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帥哥，配合一下我，我不會對你干什么的。”

說完，兩只大手輕輕搭在她的腰身，把人整個都圈在懷里。

少年如此配合，門外的女人卻臉色不太好。

這個臭丫頭片子要干什么？

里面太黑，只能隱約看見兩人個貼在一起的輪廓。

“媽，你想看你的孫子是怎么出現的嗎？”房間里傳來樸兮兮輕柔的聲音。

女人臉色鐵青，皺起眉，抓起沙發(fā)上的包就摔門而去。

房屋的玻璃跟著震動，樸兮兮慌忙從溫暖的懷抱里退出來，蹲下撿起剛才丟的外套重新穿上。

也不管少年如何，慌慌張張的從袋子里拿出手機充電。

“你先等一下，手機這下真關機了。”

她背著身，不敢再去看臥室里的人。

羞臊爬上白嫩的肌膚，耳垂發(fā)紅得要滴出血似的，屋子里很靜，誰也沒有說話。樸兮兮只聽到自己瘋狂撞擊的心臟。

手機在她的祈禱下沒一會就開機了，快紅成西紅柿的她趕忙招呼少年來打電話。

兩人一旦靠近，紅透的樸兮兮就像碰到了什么禁忌之物飛速彈開。

看著突然轉變性格的好心人，少年嗓音沙啞的道了聲謝謝。

修長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在手機屏幕亮光里顯得像陶瓷般。少年摁下一竄數字，剛撥過去就被人接通。

手機的音量刻意被調小，當然躲在旁邊的樸兮兮也不想聽到對話內容。

空氣安靜下來幾秒，隨后少年只是簡短說：“我在。”

沒到一分鐘，這場通話就結束了。

樸兮兮盯著少年紅潤的嘴唇，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發(fā)現。

沒等到她慌亂，少年勾出抹笑容再次道謝，然后說：“姐姐，我走了。”

“等等！”樸兮兮如風往他手里丟了個什么東西，然后把人推出門。

還沒來得及反應，樸兮兮“嘭”的就把門關上，門外的少年低頭看著手心，是一張紅色的鈔票。

？這是什么意思呢？

屋子里面的人也不再管外頭，她像經歷狂風后的慶幸，無力跌坐在沙發(fā)旁，胸前喘著大氣。

腦子里充斥著嗡鳴聲，它們成群結隊的叫囂著，瘋狂占領樸兮兮的腦海。

今天的精力已經全部用完，樸兮兮疲憊不堪的支起自己軟綿綿的身體上了床。

門外的少年輕笑一聲，深棕色的眸子沉下來，站在門口看著手里攥著的錢良久，才緩緩邁開腳步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