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靜悄悄的，只有風聲。

林小清抬起手，輕輕向四周摸去，指尖傳來的觸感冰涼堅硬。細細撫摸，凹凸不平。

“這是石林里面？”

林小清十分確信自己剛才并沒有移動過，腳下的地面也沒有發生過變化。

他強忍住好奇與不安，開始摸索著前進。

稀里糊涂的走了幾步，一陣窸窣聲傳入耳朵。

像是有人在拿著笤帚一下又一下的掃著地。

這聲音不由讓林小清想起了牲德寺門前石階上的那個掃地僧。記得當時自己再度回頭看去的時候，那人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一頭牛。

所以，面前的人會是那掃地僧，或者說會是牛舍長老嗎？

掃地聲忽然漸漸遠去，林小清當即抬腳追去。

但就算他盡可能加快步伐，那不緊不慢的掃地聲卻還是越來越遠，直至徹底消失。

林小清失去了方向，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但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自己這一路沒有撞到石林。

空氣中隱隱傳來一股腐爛的血腥味道，他嗅了嗅，抬腳朝味道傳來的方向走去。

嗒——

清脆的腳步聲帶著回音。

“我這是已經到鎮魔塔里了？”

“虎癡，你在嗎？”

“別叫了，別叫了。”一道尖銳陰森的嗓音在林小清頭頂響起，“這塊不歸那大黑狗管。”

“你是誰？”

“嗯？大黑狗讓你過來，沒告訴你我的名號？”那聲音有些不滿，“虎癡虎癡，就對上了一個癡字！我是這座鎮魔塔的守塔僧，法號蛛慈。”

“豬慈？”林小清有些不解，“為什么鎮魔塔的守塔僧會是一只豬？”

蛛慈沒有回答他。就在林小清心想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隱情的時候，一只滿是粗硬絨毛的足肢攀在了他的臉上，隨后輕輕一劃。

黑布落下。好在眼前的環境并不亮，林小清的眼睛很快就適應了過來。

一只足有一個房間大小，蜷縮著足肢倒吊的巨大黑色蜘蛛靜靜垂在林小清面前。

不足兩尺的距離內，蜘蛛密密麻麻的復眼死死盯著他。

每一顆復眼的眼球里都擠滿了無數顆人頭，人頭沒有眼皮，眼珠暴凸，和枯瘦的臉形成鮮明對比，人頭眼神渙散的鑲嵌在一起，使得蛛慈的眼球顯得凹凸不平。

林小清只是細看了一眼，便覺得一陣失神，好似靈魂要沉浸在對面的眼里。但他很快就恢復了過來，僅僅是臉色白了一絲。

“不錯嘛！”蛛慈復眼里的某顆人頭張開嘴，贊嘆道，“你的魂魄不簡單，竟然能自己掙脫出來。嗯……還是個先天藥體，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不是被押送進來的，不然也許我也能分一杯羹。”蛛慈攝人的巨顎微微張開，咧出一個猙獰的“笑”。

“我還沒有先天藥體的腦袋呢！”

林小清聞言，微微后退了一步。

好在蛛慈并沒有攻擊的動作，而是輕輕滑到地面，一只足肢勾起地上的那塊黑布，扔給林小清。

“大黑狗蛻下的一小塊皮，你出去的時候還得用上它。”

林小清接住黑布，這才注意到蛛慈的足肢竟全是人手人腿，就像是精心縫制的生物，人腿從腹部探出，接上了人手。

“跟我來。”蛛慈扭動著巨大的屁股轉過身，人手在地上飛快的爬行著。

“一層很大，可別亂跑，如果迷路了，可說不好被什么東西吃干抹凈。”

“吃干抹凈？鎮魔塔里的人難道不是關著的嗎？”

“呵。”蛛慈嗤笑了一聲，沒有解釋。

蛛慈帶著林小清，并不是徑直前進，而是微微向內側走著。

通道大約兩丈寬，兩邊是空著的牢房，偶爾會看見里面殘留的腐爛肉塊和不明組織，地上滿是干涸的黑色血跡。

林小清一邊打量著四周的環境，一邊暗自心里估算著。

如果自己一開始在的地方是鎮魔塔一層外圈的話，現在就是在朝內圈走，也就是說鎮魔塔的內部構造是和蚊香一樣，向里一圈一圈繞著。

按照自己這個步伐弧度來判斷的話，鎮魔塔的一層至少有大半個牲德寺這么大！所以自己在外面看到的鎮魔塔恐怕不是簡單的障眼法，更有可能是這里面自成一片天地！

“蛛慈長老，這鎮魔塔里只有你一個人守著嗎？”走了許久，林小清始終沒有見到一個人，忍不住問道。

“哼，區區一些為非作歹之輩，我一人足以。”

“那怎么一個關押著的修士也都沒看見？”

“你當什么人都能關進來嗎？鎮魔塔一層空著的地方多了，怎么，要不你進來住段時間？”蛛慈說到這語氣忽然興奮了起來，“只要把你的腦袋……不不，把你的手腳借給我就行！”

“蛛慈長老，為何你給我的感覺，和其他牲德寺的僧人不一樣？”

“哈！”蛛慈又是一聲嗤笑。

見狀林小清也沒再說什么，這蛛慈不知道是不是在鎮魔塔里呆久了，看起來有點神經兮兮的。

兩人又走了片刻，終于看見了第一個犯人。

昏暗的油燈照在犯人枯瘦的臉上，一根指頭粗的鐵鏈穿過他的琵琶骨釘在墻上。

皮包骨的四肢上緊緊箍著鐐銬，嵌在骨頭里，血液和骨髓流出，干涸在地上，形成一條鮮明的痕跡。

“他死了嗎？”林小清停下腳步。

蛛慈回過身看了一眼，一根足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進去，扎在了犯人眼里。

犯人哼也沒哼，只是耷拉著的眼皮顫了顫。

“沒死。”蛛慈收回足肢，繼續走去。

從這里開始，犯人逐漸多了起來，但都和死尸一樣無動于衷，渾身散發著腐爛的臭味。

看到這里，林小清不禁隱隱有些擔心王治的安危。

就在這時，前方忽然隱隱傳來誦讀經文的聲音。

隨著距離接近，那聲音也越來越大，直入林小清大腦，明明是神圣的經文，卻如靡靡魔音般，讓他內心一陣煩躁。

“那羅謹墀皤伽羅耶，娑婆訶。摩婆利勝羯羅夜，娑婆訶……”

蛛慈瞥了一眼林小清緊皺的眉頭，忽然開口：“看來你的罪孽也不輕，也該當在這鎮魔塔里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