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病了?好點了嗎?”你來到易遇面前,問他。
易遇點了點頭:“好多了,謝謝先生關心,這會兒已經沒事了。”
你稍稍放下心來:“那就好。”
易遇說:“對不起先生,今天沒能按時來聽您的課。”
你對易遇淺淺地笑笑:“無妨,身體最重要,不舒服就多歇歇。”說完,你就讓宋延推著你離開。
“先生,”易遇忽然叫住你,“不知您現在可有時間,今日的課,您能抽空給我講講嗎?”
你有些驚訝,理智告訴你不該答應他,不該與易遇出現獨處的狀態。
可他都主動提出來了,你又怎么忍心不同意,排除一切其他原因,他現在是你的學生,你理應傳道解惑,有問必答。
“嗯,好。”你任著自己該死的性子答應了易遇,和他一起回到了空無一人的教室里。
你與易遇之間隔著一張幾案。他認認真真聽你講著圓周率“徑一而周三”的緣由,時而和你討論,時而自己作答。
看著易遇乖巧寫題的樣子,你很想上手摸摸他的額發,可這種想法也就在心里轉了一圈,手指都沒抬起來一下。
他學得很快,不過一會兒你今日要教的內容就全部講完了。
你剛要說結束,易遇忽然抬頭問你:“先生您應是出自清白之家,為何要來教坊教書?”
聽易遇忽然這么問你,你好想跟他說“當然是因為你了”。
可你咬緊了牙關沒有把真心話說出來,而是反問他:“你怎么知道我清白?”
易遇微怔,沒有說話。
“我是否清白與是否來教坊教書沒有關系,”你誠懇地對易遇說,“我只是偶然知道這里招聘教師,又是官家編制,俸祿也還不錯,所以我就來了。而且,師者,有教無類。對于老師來說,最開心的是遇到肯學的學生,至于學生是何人何等背景什么樣出身我完全無所謂。”
易遇:“……”
你見易遇沉默不語,便拿過他手中的筆,俯身在紙上寫道:“視人疑目如鬼火,大膽行君之夜路。”
接著,你然后翻轉紙張,將這句話拿給易遇看。你的字跡比不上易遇的好看,但也有多年苦練的痕跡,還算拿得出手。
易遇望著你寫的話,安靜地看著,你不知道他心里在想著什么。
而你也不多說,開始收拾包包,準備下課。
正在這時,教室外傳來敲門聲。
“白先生,我是特意來謝謝您的,我能進來嗎?”
恩薔唯唯諾諾地站在教室門口,柔弱而猶豫地問向你。他此時已經洗了澡換了干凈的素色衣服,整個人看上去清清爽爽漂漂亮亮,是個實打實的美人胚子。
你向來不會拒絕美人,看到恩薔,不自覺揚了嘴角:“進來吧,我們這邊已經上完課了。”
恩薔得到你的允許,臉上的惶恐和尷尬逐漸消失,臉色微微泛著紅走到你身邊。
還沒等你反應,他就直接跪在了你腿邊,附在你的膝蓋上,瑩瑩地望著你:“先生,您今日替恩薔解圍,恩薔無以為報,若是先生不棄,恩薔今夜愿意侍奉先生一晚。”
“……”你盯著恩薔水嫩嫩的小臉兒,整個人有點蒙,也有點慌。
你不敢回頭去看易遇,心臟被提到嗓子眼,卻不知道該找什么詞拒絕恩薔的好意。
可還沒等你想好該怎么說,恩薔皺了眉,神色略有委屈地問:“先生是不喜歡恩薔嗎?”
這……
這讓你怎么回答……
“這位前輩……”忽然,易遇在你身旁開了口,“你可能不知道,教坊司的規矩里,所有教員是不能利用職務之便與娼妓們發生關系的……一旦違反,教員就會被開除教坊司。”
哦?是嗎?
這事兒你不知道。
你一臉蒙圈地看向易遇,卻見易遇從座位上站起身,繞過幾案走到恩薔身邊,單手將他從你的膝蓋上“扶”起來,彬彬有禮又和藹可親地勸道:
“前輩也不希望白先生被開除吧,所以你若是想感謝先生,不如想點別的主意。”
恩薔推開易遇的手,向你靠了一步:“教坊居然還有這等破規矩?可我仰慕白先生,就想和先生親近,這該如何是好?”
易遇對恩薔微微一笑:“前輩還真是有意思,半個時辰前,您可還對那位金公子情深義重戀戀不舍呢?”
恩薔臉尷尬地紅了紅,卻不輸氣勢地懟向易遇:“這又有什么奇怪的,但凡任何人親身感受過白先生的善舉,都會為她心動吧。再說,剛剛先生救我于水火,我一眼鐘情先生也沒什么奇怪的。”
易遇明顯冷笑了一下,目光如冰地看向恩薔:“可就算你鐘情先生,先生今日也不過與你剛剛相識,你連先生的心意都不知,就要投懷送抱,實屬無禮。”
恩薔叉著腰,瞪向易遇:“我投懷送抱怎么了?先生還沒說不喜歡,你不過是先生的學生,攔什么?”
易遇:“我……”
恩薔見易遇頓住,趕緊又向你靠了一步:“白先生,您說他是不是很奇怪?明明是我和您之間的事,他橫插一杠子是什么意思?”
你:“……”
易遇:“……”
恩薔挑眉看向易遇:“再說了,就算白先生要拒絕我,我也覺得沒什么。確實如你所說,今日我與先生是初識,先生怕是對我還不了解,但以后先生常年在坊里教書,一來二去總會相熟的。教坊規矩是教員不能利用職務之便睡坊內娼妓,但也沒說教員不能與我們談情說愛啊?”
易遇:“……”
你是真沒想到,這個恩薔剛剛在坊外又哭又鬧地纏著金公子,完全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可現在他居然能讓易遇這個聰明的小腦瓜吃癟,也真是厲害。
看恩薔這個嘴皮子,你忽然覺得他也不是什么能吃虧的主兒,怕是連剛才教坊外那一出其實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簡單。
“先生,您說是不是啊?”恩薔此時已經站到了你身邊,雙手扶在你的肩上,故作親密給易遇看。
易遇臉色有些發白,一時間也沒說出什么話來。
而這時,宋延大步走了進來,看到恩薔扶著你的肩膀,眉峰一立,直接像抓小雞仔一樣拎起他的領子就把他提溜起來扔到了墻邊。
恩薔在剛剛見識過宋延毆打金公子的激烈場面,雖然臉上有著氣怒,卻不敢爭辯,只能慪氣站在墻角里。
而宋延直接推上你的輪椅,低聲對你說:“大人,馬車已經在坊外了,咱們可以走了。”
你抿嘴笑了一下,對宋延及時來解圍投以一個贊賞的眼神:“走吧,我們回去了。”
恩薔見你要走,想留你又怕宋延:“先生……”
你笑笑對恩薔說:“好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不過你看我這個樣子,就算是想也做不了什么,如果你真有心謝我,不如就來我的課上學算學吧?”
“真的嗎?我可以跟著先生學習?”恩薔一聽,兩眼放光,又驚又喜地像一只飛在花叢上空的蝴蝶。
“嗯,本來我的課就是面向教坊里所有人的,你若愿意隨時來就好,我會跟花媽媽提前說一聲的。”你對恩薔道。
恩薔狠狠地點頭:“是,先生,以后每次課我都會來的。先生,您對我真是太好了!”
你笑笑,轉頭看向易遇,見他臉上雖然還有笑容,但灰色的眸子已經冰了。
“今天天色不早了,易遇,那我就先走了。”你說,“要是有什么今日不懂的,下次課我來的時候,你再問我。”
“是,先生。”易遇見你要走,沒再多說,只是鞠躬行禮,“易遇恭送先生。”
你點點頭,示意宋延可以走了。
見你要走,恩薔還是不死心,跟在宋延旁邊,問你:“白先生,我送你們出教坊大門!”
你聽恩薔這么主動,忽然覺得他這性子確實是好,于是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默許恩薔跟在宋延身后,乖巧伶俐地送你離開了教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