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西狄來使的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宋延和鴻臚寺聯合金吾衛負責對外的接待和安保,阿欒帶著一群尚宮局的內侍宮女們配合禮部精心籌辦著宮內的典儀和宴會。教坊那邊,你讓恩薔好好搞幾個別開生面的演出,準備大掙西狄使團一筆錢。
他們三個這幾日幾乎忙得不眠不休,而你拿著剪刀在沉香亭下剪菊花準備弄個插瓶玩玩。
“郡主,老大說抓到了個在驛館放火藥的西狄人。”婁婁拿了一封宋延送進宮的密信給你。
你抱著一捧墨菊沒手接那密信,只是歪歪脖子道:“審了嗎?招了什么?”
婁婁見你犯懶不想看,便拆了信仔細讀了一遍:“老大說這個人請您親自去鴻臚寺大牢看一下。”
“哦?”你把墨菊遞給婁婁,又從她手里拿過信,“宋延的差事越辦越小心了,往常他審個人不是一晚上就能出結果,怎么現在還得讓我去?!?
婁婁:“要么我跟老大去說,您讓他自己看著辦?”
“不了不了,既然宋延都說了,我還是去吧?!蹦銘醒笱蟮貒@了口氣。
……
鴻臚寺位于長安城南朱雀門內的報恩寺街上,你帶著婁婁抵達時,宋延已經帶著人端端正正地在大門口站著等你。
你下了馬車就問宋延:“到底怎么了非得讓我來?你那套堪比地獄閻王爺的刑訊逼供大法沒奏效?”
宋延聽你開玩笑地揶揄,冷著臉沒跟你計較:“郡主,您見了就知道了。”
你本來幾日沒見宋延,見面想逗逗他,結果他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讓你霎時就覺得無趣了。不過看著宋延眼底那狠狠一層黑眼圈,你想想還是別找事。
“好吧,那我就見見吧?!蹦阕寠鋳浞鲋~入了鴻臚寺的大門。
鴻臚寺的大牢是用來暫時關押外族罪犯之處,一般犯人在這里關不了多久就被遣送出關或者被轉交給大理寺了,所以這大牢的環境還不錯,關押的人沒幾個,干干凈凈也沒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知道你要來,宋延提醒鴻臚寺卿早早命人打掃了。
走過幾間牢房,宋延停下腳步,站在一扇牢門前:“郡主,就是這里?!?
守衛拿鑰匙開了門,你探身走入牢中。
昏暗的牢房里關的是一個黑發男人,他低著頭,灰黑色的磚墻上牢牢鑲著三條鐵索,其中兩條銬著他的兩只手腕,一條勒著他的脖頸。不過也就這樣了,這個人身上看起來干干凈凈一點傷都沒有,顯然宋延完全沒有對他用刑,還真是反常。
聽到有人進了牢門,男人抬起了頭,狼一般的眼睛狠狠瞪向了你。
而就在下一秒,你和男人同時都擴張了瞳孔,愕然地看著彼此。
哎喲。
你就說吧。
你和這個人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此時你也明白宋延為什么不敢對他用刑了。
“是你?”男人望著你,警惕而又疑惑地問,“快放了我!”
你翹嘴笑得開心,大步走到他面前,認認真真端詳了一下他的臉。前兩天他碰瓷你的馬車時,你沒有仔細看清他的五官,今日被鐵鏈鎖在這里,可以好好看看了。
嗯~不僅好看~也確實有六七分的相似。
“快放了我!”男人見你像審視物件一樣看著他,高聲向你怒吼道,兩只手死死拽著鐵鏈想要掙脫。鐵鏈被他拉扯得嘩啦作響,在安靜的大牢中格外響亮。
你退后一步,搖搖頭對身邊的宋延說:“是有點像。沒事,你用刑就行?!?
宋延得到你的首肯,心中擔憂放了下來。等他再看這個男人時,臉上已經是一副閻羅王的表情了。
你想想沒你什么事兒了,便轉身準備離開,可出牢門時你又“嘖”了一聲,退回來對那男人道:“我真心勸你問什么答什么,別傻乎乎受皮肉之苦?!?
男人惡狠狠地看著你,扯拽鐵索的聲音亂響。
你見勸不動,無奈走出了牢門。
宋延送你出來,問你:“郡主,您現在是否回宮?”
你擺手:“我就在外面喝茶,你們問出了什么就直接告訴我,這樣比較有效率。”
宋延:“是?!?
你坐到大牢外間的小廳里,鴻臚寺卿親自給你倒了茶,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陪著。
婁婁在你身后幫你按摩著肩膀,你看著周圍一群人不論官職大小都戰戰兢兢地陪你,心里有些煩躁,便讓鴻臚寺卿帶著他的人該忙什么忙什么去,不用在這兒待著。
鴻臚寺卿聽你這么說如獲大赦,趕緊讓人給你的桌上擺滿了點心水果和瓜子,這才領著手下都退出了大牢。
就這樣,你一邊聽著牢房深處用刑的聲音,一邊悠閑地嗑著瓜子吃水果。
婁婁:“郡主,沒想到真被您說準了,這個長得像六殿下的人這么快就又出現了。不過他居然會被老大抓到鴻臚寺來,真讓人沒想到”
你遞給婁婁一個蘋果,笑著說:“我的預感一向很準的。”
婁婁:“可是他干嘛要在西狄使團即將下榻的驛站放火藥???”
“你覺得為什么?”你問婁婁。
婁婁:“把西狄使團炸死,西狄就沒辦法和咱們大盛結成邦交,說不定還會打起來?!?
“沒錯,”你點頭,“最近聽宋延回報,他幾天抓了不少這樣的人,恩薔那邊也說在教坊他也聽到很多外族客人在說,他們很怕大盛與西狄結盟。因為如此一來,他們這些西域諸國可能就都沒什么好日子過了?!?
“可那些外族都是其他西域小國的人,但這個人那日親口說他自己是西狄人?!眾鋳涿蜃熳聊?,“難道他那天騙我們?!?
“他應該沒必要在這方面撒謊,等等看吧,看看他自己怎么招?!蹦阏f。
你就這么等啊等,沒想到一個時辰過去了,小伙子鐵骨錚錚,被宋延親自帶著梟部統領折磨了這么長時間,竟然一個字都沒招。
你有點累了,于是命令旁邊的守衛:“罷了,去叫宋大人停手吧?!?
宋延被你從牢里叫了出來,他挽著袖子,地牢涼爽,他的額頭上卻有薄薄的汗:“郡主,這才剛一個時辰,您若是累了,不如先回宮休息?”
你掩口打了個哈欠,擺擺手對宋延說:“光這一個時辰的審訊,我就聽得心驚動魄,現在想想那些被你刑訊一整夜才招供的人可真都是鋼鐵般的猛士。不過,我覺得光這么打可能效果不好,聽這個人的口音,應該是剛來長安不久,不如先讓蝠部去查查他來到長安之后的行跡,再接著審吧?!?
婁婁聽你這么說,插了一嘴:“郡主,您不會是愛屋及烏不忍心了吧?這可不像您?!?
“胡說什么呀?!蹦愕闪艘谎蹔鋳?,起身走到宋延面前,“宋延,我就先回宮了,蝠部查到什么消息你第一時間送到宮里給我。這個人你就先把他關在這里吧,具體下一步怎么審,等看看蝠部能查到什么再說。”
宋延蹙了下眉,以他的風格根本不用這么麻煩,他完全有信心至多兩個時辰就讓這人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出來。但既然你喊了停,他也只能由著你:“是,郡主?!?
待你一路嗑著瓜子一路琢磨地回到宮中不久,蝠部的消息就被送到了你的群玉樓。
夕陽西斜,你坐在書桌前你,默念著這份密報:
“阿斯勒漠云,是西狄鐵勒部族的王子,其父托奪可汗的部隊被西狄明葉可汗全殲,故其帶著剩余部族偷偷潛入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