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抱著胳膊思考了一下:“我想可能是他千算萬算沒想到我會幫著易遇逃離了萬華山,所以在他看來,在沒有把我完全控制起來的情況下,貿然對易遇出手,成功幾率并不大。”
褚雷:“所以圣上才會扣下阿欒姐,逼您回去?”
“嗯,”你的魚漂動了一下,提起竿,卻沒有魚,“而且,他的目標不是單單殺了易遇一個人,他想要誅殺所有易氏的支持者。單殺了易遇,易氏還會再推舉出來一個領導者。所以我猜他考慮的是——與其讓易氏找到一個更強大的人來,還不如留著易遇這個未成年的易氏皇子,看他能翻出什么風浪。等到時機到了,他就會一舉發動進攻,將易氏徹底鏟除。”
褚雷幫你把魚鉤重新黏上魚餌:“那大人,您到底是站在哪邊的?您真的要幫易氏嗎?”
你拋鉤入水,看漂子浮浮沉沉,嘆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他殺了梁王,人們最多只是憤慨,但不會覺得他做錯了什么,估計連他自己都不覺得自己有錯。但我不行……”
褚雷:“您要回去,不僅僅是救阿欒姐,對嗎?”
你笑笑,望著鸞水微波的湖面,說:“不止要救阿欒,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褚雷:“對了大人,咱的人還說,圣上這段時日心情極差,說是西南一帶的巴國得知梁王逝世后,開始不斷發生動亂,那邊的商道本就難走,如今更是被截斷了,現在來自蜀地的貢品和稅金全都無法運送至長安。朝臣都說,如果是國師大人在,肯定早都想到解決之法了。”
聽褚雷這么說,你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水面。
突然,河水里你的漂子動了,你猛然一抬竿,魚線被緊緊拉緊:“褚雷!快幫我,是大魚!”
褚雷一聽,趕緊站起來,和你一起扶住魚竿,合力收線,和魚開始拉鋸。
“哇,這條魚勁兒真大!”你的額頭出了汗,又怕魚跑了,又怕線斷了。
好在褚雷力氣大,他幫著你一使勁,將一條大鯉魚從水里拉出了水面。
嚯,真的是好大一條魚。
這可是你在鸞水邊釣上來的最大的一條魚了!
看到它的個頭,你開心都站在江邊幾乎要手舞足蹈起來。
褚雷將大魚從地上撿起來:“走吧大人,我們快把這條魚給婁婁,看著就好吃!”
“嗯嗯。”你喜笑顏開,收了魚竿和魚簍,帶著你們的戰利品返回宅院。
易遇遠遠地站在鸞水畔的一處高崖之上,望著你和褚雷歡天喜地拎著大魚一起往回走,眸中的神色如碎掉的冰凌,落在眼底一片。
……
第二日,天一亮你就起了床。
你將小破屋打掃得干干凈凈,扔掉了一些明日起就不會再用的日用品,又把家具擦了一遍。
你打開柜子準備收拾行李了,因為衣物本就不多,打包在包裹里看起來就小小一包。
收拾行李后,你走出小破屋,拿起墻邊的笤帚掃干凈小院,再用新的干草把小母雞的窩重新鋪了鋪,摸摸它們的頭,給它們添滿了飼料。
褚雷去集市買了許多米面油回來,你指揮他將小糧倉存滿。接著你和婁婁一起腌了幾缸清爽的小菜,夏季炎熱,若易遇不想吃熱的食物,吃點清粥小菜也是好的。
干完這些,你帶著婁婁去了易遇的房間,仔仔細細地打掃了一遍,換了新的床單和被子,還給文竹和蘭花澆了水。隨后你又跟婁婁一起去整理易遇的書房。
“嗯?”你看著婁婁收拾書桌,忽然覺得有些奇怪。
婁婁聽你納悶出聲,問你:“怎么了,楠兒姐?”
你:“婁婁,你都是這么掛筆的嗎?”
婁婁歪著頭看你:“對啊,難道不應該這么掛嗎?”
你想了想:“我都是按照毛筆的種類掛,白云、兼毫、狼毫……”
婁婁:“啊?我一直都是按長短粗細來掛的。”
你“哦”了一聲,覺得婁婁的掛法的確看起來更整齊,在打掃整理這方面和她一比,你確實沒有什么天賦。
……
經過一天的努力,你和婁婁、褚雷將整個宅院全部打掃妥當,甚至連花園里的花枝都修剪得漂漂亮亮的了。
你站在庭院里,看著榕樹葳蕤,草綠花香,所有都妥妥當當,心情很是舒暢。
如此一來,你明日就可以安心離開了。
想到這里,剛剛舒暢的心又像被石頭堵得滿滿的了。
你坐在庭院里,撐著下巴,看著天上的流云。
天光從梧桐樹葉的縫隙灑了下來,光影斑駁,明明有蟬鳴聒噪,卻更讓這夏日午后顯得悠閑寧靜。
王維說過:自是浮生無可說,人間第一耽離別。
你覺得他說得真好。
回長安后,前途未卜,吉兇難料。
如果今日就是最后一面了呢。
萬一再相遇時,就是下個副本了呢。
你抿著嘴,不讓眼淚跑出來,也不讓自己有太多傷感。
你自詡是個灑脫的人,可不管怎么說,既然要走,總應該悄悄地跟易遇告個別。
就這樣,你坐在石階上一直等,一直等。
等到太陽西沉,等到晚霞也慢慢暗淡,等到蟬鳴聲弱,蛙聲漸起,等到夜空中的星星一顆顆地亮了,易遇還是沒有回來。
李管家幾次路過前院,看你坐在石階坐了好久,忍不住過來問你:“楠兒,你在等殿下嗎?”
你點頭。
李管家道:“殿下今日和齊州的客人去了云嫦樓喝酒,怕是今晚不會回來了。”
你有點懵,問李管家:“云嫦樓?是什么地方?”
李管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云嫦樓是洛陽城數一數二的青樓。”
你怔住:“青樓?”
李管家不以為然地說:“嗐,殿下也到了這個年紀,去喝喝花酒也不足為奇。快回去休息吧,別坐在這里傻等了。”
你覺得自己的眼睛在地震,腦袋里有雷公在敲鐘。
云嫦樓,花酒……
心有點痛,還有說不上來的難受。
易遇去喝花酒?
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想想,易遇最近一直在忙著掙錢,如果客商提出去青樓,他理應相陪。
而且他可是易遇啊,你其實也沒什么可擔心的。
再說,退一萬步講,就算他真的和別的女子睡了,那又能怎么樣呢?
反正……
反正你都要走了……
你又有什么資格讓他為你守身如玉。
此時,你就是覺得有點可惜,如果他今晚睡在外面不回來,怕是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
你默然地從石階上站起身,拍了拍土,和李管家說:“這樣啊,我本來找他有點事,他既然不回來,我改日再找他吧。”
你勉強地笑了笑,轉過身向后院走的時候,眼淚就忍不住掉下來了。
……
正在這時,你突然聽到宅院大門外有人大聲地拍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