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時候,我一直在做噩夢。
夢到的全是從前刻意回避的畫面。
我夢到媽媽和顧曼櫻其樂融融如同親母女,被人稱贊母女感情真好,而我只能躲在陰暗的角落里注視著一切。
夢到我從小到大,將顧曼櫻想要的,我能讓的東西全部讓給了她,卻還是換不來媽媽多看我一眼。
夢到填報專業(yè)時,因為這個專業(yè)今年只收一個人,而比我低一分的顧曼櫻也想進(jìn),我不想讓,被媽媽怒斥沒有良心。
我甚至夢到在我被綁匪硬生生敲開手指甲時,城市另一頭,媽媽正寸步不離地守著顧曼櫻,因為自己能重來一次而喜極而泣,發(fā)誓這次一定會好好守著她。
我從前一直迷惑自己,媽媽總會找到時間來愛我的。
可在無比清晰的夢境里,我清楚地認(rèn)識到了一個事實。
顧曼櫻沒有了她的爸爸媽媽,卻依舊勝似父母雙全,因為我的媽媽將所有的愛都給了她。
而我有媽媽,卻和沒有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我期待著媽媽的愛。
卻也從兩世的境遇中認(rèn)識到,我從來沒有被愛過。
夢境的結(jié)果,有聲音從外界傳來。
“蘭姐,你不用擔(dān)心,對于書書殺了這四個人的事情,只要能證明她是被綁架時的正當(dāng)防衛(wèi)……”
這個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因為我被人從病床上拽了起來,狠狠扇了一個耳光。
那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氣,我開始耳鳴,嘴角流了血。
“謝之書!”
“你就是瘋了!”
“我之前只以為你是心眼壞,我沒想到你現(xiàn)在連人都敢殺了,你是道德敗壞,你就是個社會的敗類啊!”
“我怎么會生出你這樣的垃圾啊!”
“啊——”
大概是氣得狠了,她怒吼了好幾聲。
我艱難地睜開眼睛。
有一道身影撲過來,抱住了媽媽。
是顧曼櫻。
“媽媽您不要生氣,姐姐她肯定也不想的,都是我的錯,姐姐做這些肯定只是想您能多看看她……”
媽媽喘著粗氣,護(hù)著顧曼櫻,讓她出去,不要靠近我這個垃圾。
“櫻櫻你不用替這樣的渣滓解釋。”
“她就是該死,我就該生下來就把她掐死!”
一旁穿著制服的警察阿姨很快從震驚中回神,拉住了還想扇我耳光的媽媽。
“蘭姐你冷靜點啊,你是不是搞錯了什么?”
“書書她是被綁架了,就算殺人也是正當(dāng)防衛(wèi)啊,只要拿出證據(jù)證明她當(dāng)時是真的有生命危險才進(jìn)行防衛(wèi),那么她的行為是沒有問題的!”
媽媽忽然笑了一聲。
“小趙,你就是太天真,把人想得太好了。”
“我這個女兒她心毒著呢,不是什么你以為的好東西。”
“什么綁架啊,那根本就是她自導(dǎo)自演的一出戲,想騙我過來的,她就是看不慣我對櫻櫻好!”
“發(fā)現(xiàn)演戲?qū)ξ覜]有用,她才想到這樣惡心的法子。”
“謝之書,你現(xiàn)在滿意了嗎?”
“四條人命,那可是四條人命!”
媽媽不知道我是槍殺的那四個人,可小趙阿姨很清楚。
如果是我找的人演戲,不可能弄得到這樣的東西。
小趙阿姨還想替我說話,媽媽卻不想聽。
“你不了解她,我了解,你現(xiàn)在就拿著她的手機(jī)去查,絕對能查出點東西來!”
隨后她又看向了我。
她的眼神里,帶著鄙夷,失望與厭惡。
“你倒是會裝得很,想裝正當(dāng)防衛(wèi),以為給自己弄點小傷就行了嗎?”
“就算你是我女兒,我也不會允許你這樣的垃圾逍遙法外。”
“難道你還想留著繼續(xù)害櫻櫻么?”
“你現(xiàn)在就給我起來,跟我去自首,警力資源怎么也不該浪費在你身上。”
見我眼神空洞,沒有動彈,她不耐煩地要上手來拉我。
我沒有力氣,很快被她再次從床上拖起來。
她拉起我的手,忽然看到我滿手的紗布。
“怎么迷惑的醫(yī)生陪你演戲,給你纏成這樣!浪費醫(yī)療資源!”
她挑開那些紗布。
卻看到了紗布下我光禿禿的十指。
那些人拔指甲時動作粗魯,甚至還有肉往外翻著。
我不敢看。
她怔愣了一瞬。
忽然白紗布開始被染紅。
是我笑著吐出了一口血。
胃里似乎在翻江倒海。
從前總聽人說,人傷心到一個極點,大腦保護(hù)機(jī)制找到胃作為出血點,人就會吐血。
這個血怎么止不住呢。
我不停地往外吐血,一邊吐,一邊笑。
有的血噴到了她臉上。
她第一反應(yīng)是檢查是不是假的血漿。
我的樣子出乎她的意料,但她依舊持懷疑態(tài)度。
直到?jīng)_進(jìn)來的醫(yī)生將她拉開,劈頭蓋臉一通指責(zé)。
“病人脾臟破裂本來就在觀察,因為肋骨斷了三根不能輕易做手術(shù),腿也骨折了,十根手指甲被拔導(dǎo)致失血過多休克,好不容易搶救回來,這個時候能醒就是閻王爺開恩!”
“你是瘋了嗎,嫌她死的不夠快嗎!”
“到底是家屬還是仇人?”
“請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