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了一肚子火。

可拔劍四顧，一個臥床的病人，一個委屈巴巴的憨包。

沒得選，只能拿老頭撒氣。

陳子安客客氣氣的把村長從里屋請了出來：

“我沒在農村待過，有些事情不太懂，您給解解惑。”

“不帶媒婆，不帶彩禮，拎著一筐破窩頭就上門提親，這么干合規矩嗎？”

“還是說你們村辦婚事向來都是這么隨便？”

村長面露窘色，嘆著氣說道：

“沒有媒人，沒有聘頭，那肯定不合規矩。”

“但小趙今天就是想先見見面，也不算是......”

不等他把話說完，陳子安便打斷道：

“見面也不行，八字都沒一撇呢，誰家這么辦事？”

“再說了，他算哪根蔥，跟他見個屁的面！”

村長漲了個大紅臉，憋了半晌，愧疚道：“小伙子，這事兒怨我......”

他只是老了點，可還沒傻呢。

剛才從屋里聽完了兩人的對話，再看到趙國安那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哪還能不清楚咋回事？

這時候，姜振在姜漓的攙扶下從里屋走了出來。

陳子安顧不上再欺負老頭，迎了過去：

“叔，外面涼，您怎么出來了？”

姜振笑著說道：“我還沒病到那種程度呢。”

說完，他看向村長，又道：

“趙哥，我說句公道話，小陳這事辦的沒問題，你不能怨他。”

“你這個侄子啊，我看確實不是很靠譜。”

村長懊惱搖頭：“我知道，我怎么會怨小陳，我還沒老糊涂呢。”

“我就說八百年都不聯系的親戚，怎么突然找上門來了。”

“沒想到竟然是算計小姜來的，這......哎！！”

“姜振啊，我真不是有意的，我還當是好事呢，你能治病，小姜也能有個好歸宿。”

“這事兒鬧的......誒，怪我沒調查清楚！”

姜振輕輕拍了拍村長的后背，安慰了幾句。

他確實沒生氣，因為自從察覺到女兒似乎有了意中人之后，他就沒再考慮過讓女兒出嫁的事情。

更何況，用女兒后半輩子的幸福換取自己治病的機會？

他還沒窩囊到那份兒上。

村長不是壞人，這些年幫了他家很多，只是沒什么文化，見識有限，好心辦了壞事。

陳子安見狀，也不好再多說，無奈搖頭道：

“您是一村之長，村民們都指望著您呢。”

“外面不像村里，壞人多得很，以后可不能什么人都往家領啊！”

村長沒啥架子，自知理虧也不反駁，只是一個勁的點頭。

“小陳，不用擔心，想糊弄我沒那么容易。”

姜振眼底帶著笑意，越看陳子安越覺得順眼。

相貌出眾，人品端正，思維敏捷，待人待事很有原則。

最重要的是，有能力。

這里的能力指的不是財富多寡，亦或是社會地位高低，而是解決問題的能力。

換個說法，能扛事兒，關鍵時刻能靠得住。

他覺得像這樣的年輕人，不管現在如何，未來一定差不了。

很符合他理想中的女婿標準。

閨女沒有看錯人。

不過一想到閨女的性子，他卻又不免有些擔憂。

溫柔善良是好事，但太單純真的容易被欺負啊。

“誒......”

姜振心情復雜，暗自嘆了口氣。

養閨女就是這樣，患得患失，在埋進土里之前，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

......

又聊了一會兒，姜振身體有些撐不住，被姜漓扶著回屋歇息。

村長見狀也打算告辭，卻被陳子安攔住。

“您先別急著走，我還有點事想問問您。”

“我看咱們村里養雞的人家挺多，現在一個月能產多少雞蛋？”

昨晚他在村子里面大致繞了一圈，然后就發現，屯石村是真窮。

全村一百四十多戶人家，總共只有十幾頭豬。

這個比例，別說是在有殺年豬習俗的東北，放眼全國都算最低的那檔。

由于農村特殊的經濟體制，農戶能合法增加收入的方式只有養殖牲畜。

正因為如此，在現在這個年代，一個村子至少得有一半的農戶家里都養豬。

而在東北，比例還要更高，不說家家戶戶，至少也得有個七到八成。

所以從養豬的數量，便能看出一個村子是窮是富。

豬胃口大，吃的多，糧食人都不夠吃的話，拿啥喂豬？

相比之下，雞就要好養活很多，只需要清早放出去自行覓食即可。

青草、蟲子、地里散落的糧食，甚至小石頭，都是天然的雞飼料，成本幾乎為零。

平日里賣些雞蛋活雞，雖沒有賣豬肉賺的外快多，卻也能稍微補貼補貼家用。

屯石村窮，養不起豬只能養雞，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情。

村長撓撓頭，有些沒太搞懂陳子安的意圖：

“一個月產多少雞蛋？這我還真說不好。”

“春秋多，一只就能下二三十個，現在天冷了，很多雞都不下蛋。”

“我估計能有十個就算不錯。”

“你打聽這些干嘛？”

陳子安道：“我想買點雞蛋吃，要不然您受累，幫忙去問問？”

村長連忙擺手：“遠來是客，吃幾個雞蛋算啥事，不用給錢，待會我就給你送些過來！”

陳子安咧嘴笑：“別，白送可不行，我胃口大，吃的多。”

雖然聽姜漓說，村里人都很照顧她家。

但經歷過剛剛的事情，他還是覺得不太放心，想讓村里人更賣力一些。

所以便打起了收購雞蛋的主意，畢竟有利益捆綁，關系才會更穩固。

“你要幾個啊？”

村長愣了下，尋思著雞蛋又不能當飯吃，胃口再大能吃多少。

陳子安沒直接回答，而是再問道：“食品站收雞蛋的價格是多少？”

“八毛錢一斤。”

“一斤雞蛋，收購價才八毛錢？！”

“對啊，多少年了，一直都是這個價。”

陳子安繃不住了，城里兩塊錢一斤買不到，食品站收購卻只給農戶八毛？

誠然，副食品的收購價格需要穩定。

因為如果隨行就市的定價，可能會引起農戶盲目跟風。

看到賣雞蛋掙錢，一股腦的全來養雞，結果就是明年雞蛋產量飆升，價格暴跌。

農戶扛不住這種風險。

更何況，國家也需要農民老老實實的種地。

提倡和鼓勵以養殖作為副業，但副業不能變成主業。

道理他都懂，也都能理解，可問題是，八毛一斤的價格，會不會有點太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