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復雜的賬，你不用算盤怎么算？”

李主任覺得匪夷所思。

認為她可能是不了解情況，以為街道辦的公賬和村里的流水賬一樣。

于是便將賬本攤開，遞到了她手里。

陳子安在旁邊掃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數字看的他都有些頭疼。

可誰料姜漓卻是小聲說道：“我可以的。”

李主任愣了下，從上衣兜里摸出根筆遞給她，驚奇的說道：“那你來核算下這一頁我看看。”

姜漓握著筆，捧起賬本認真看了起來。

每看完一行，便會稍稍停頓一會兒，然后用筆在后面寫幾個數字。

房間內變得無比安靜，只能聽見姜漓刷刷寫字的聲音。

李主任和陳子安面面相覷，表情都有些懵。

如此復雜的賬目，連張草稿紙都不用，直接心算？！

這玩笑開的有點大了！

姜漓眼神專注，時而蹙眉思考，時而奮筆疾書，很快便將這一頁的賬目全部核對完成。

“一共有兩處錯誤，我都圈了出來。”

“其中有一個出入比較大，賬目完全合不上，主任您看看，是不是入賬的時候弄錯了？”

李‘嘶’了一聲，還是有點不信邪，挽起袖子說道：

“老王，去拿把算盤過來，我再自己核對一遍！”

很快，屋里響起了噼里啪啦的算盤聲。

李主任埋頭苦干，陳子安把姜漓拉到了一邊，將她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一番，問道：

“你有這種本事，怎么不早說？”

他知道以姜漓的性格，說能算就肯定能算，不可能無的放矢。

可這多少有點太逆天了。

即便他活了兩輩子，也只在電視上見過這種人。

像什么從五百二十杯水中，選出一杯形態特殊的、盲填立體數獨......

雖說跟這些變態比起來，心算賬本的難度要低很多，但也絕對不是正常人能夠做到的事情。

早知道姜漓有這種本事，他哪還需要費這么大勁！

姜漓被他打量的有些發毛，小聲說道：

“說過了的。”

陳子安想起來了，當時他確實問過姜漓會干什么活。

姜漓說會做衣服，會算賬。

可誰能想到，她說的會算賬是會到了這種程度？

就在陳子安內心感慨群眾里面發現了外星人時，王叔突然湊了過來。

往兩人的搪瓷缸里各抓了一把茶葉沫，倒上開水，然后沖著陳子安笑道：

“主任還得算一會兒，你倆先喝點茶歇歇。”

說完，他又看向姜漓，感慨道：

“小姜啊，早知道你有這本事，咱們哪里還需要麻煩主任。”

“臨近年底，各廠都在進行財務結算，正缺像你這樣的人才！”

“不過主任親自出馬也有好處，肯定能給你安排個工錢高的大廠！”

王叔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這讓姜漓很是不適應。

而陳子安則見怪不怪，隨口回了句：

“王叔太客氣了，大廠不大廠的無所謂，能留下來就行。”

倆人虛假客套了好一會兒，屋里的算盤聲總算是停了。

李主任長長的舒了口氣，站起來活動了下脖子。

再看向姜漓時，眼睛里已經開始放光。

“我仔細核算了三遍，確實像你說的有兩處錯誤。”

“小姜，你靠心算就能準確無誤，實在是太厲害了！！”

姜漓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的就往陳子安身邊縮了縮。

李主任闔上賬本，隨手把算盤丟到一邊，興奮的在辦公室里踱起了步。

他稍作思索，內心便有了決斷。

“原本我想給你找個廠子，但考慮到你父親的情況，又覺得不太合適。”

“快到年底了，廠里都忙得很，尤其是財務科室，你現在過去肯定沒時間再照看家里。”

“所以我想著，你干脆就留在街道辦吧！”

陳子安和姜漓同時愣住，王叔的表情則更夸張，驚的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

李主任沒留意，依舊自顧自的說道：

“街道的賬目經常出問題，你過來這邊也算是幫我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活兒不算多，不需要你天天來，每個星期抽出一兩天過來算個賬就行。”

“工資么，就不按天計了，給你算儲備干事，按月發錢。”

“每個月22塊，別嫌棄少，你沒有工齡，只能按最低的算。”

“員工福利也沒有，不過你好好干，以后我想辦法幫你轉正。”

“今年是沒戲了，先干著，等明年再說。”

姜漓已經懵了，求助似的看向陳子安。

可陳子安這會兒比她還懵，自然給不了她什么指示。

當初只是想隨便找個臨時工干，賺點錢應急，誰成想一轉頭，混進街道去了。

街道的工作多吃香啊，多少年都沒招過人了！

而且就算只是個編外人員，還不知道要儲備多少年才能轉正，可跟進廠打零工也是不在一個層級。

陳子安忽然想到，以后自己要是注冊成為個體工商戶，就意味著會被工商部管轄。

而工商部通常會將監督權下放到街道辦。

也就是說，他在路邊撿來的憨憨，搖身一變成了他的領導？！

以后他也能說自己上面有人了？！

陳子安忽然就有點凌亂。

看著李主任這幅興奮的模樣，他覺得這事特別離譜。

就算是有信仰的人民好干部，想幫幫姜漓，也不至于如此吧？

難道說，這位主任因為街道賬目的問題，被上級領導批評了？

實際情況跟他猜測的差不多。

遼城的各個街道，每個季度都要跟區政府交一次賬，匯報一次工作。

沒辦法，權力太大了。

每天經手調度的米面糧油數量龐大，可不敢出現什么差錯。

而南十街的辦事處因為管轄的街區多居民多，賬目數額不僅龐大而且還非常復雜。

這就導致每個季度區里核算完，總能挑出些問題。

因為這個事，李主任沒少頭疼。

如今發現了姜漓這樣的人才，他自然不能放過。

要不是正式編制卡的很嚴，一時半會審批不下來，他都想直接把姜漓招進來。

他都一把年紀的人了，還每隔幾個月就要被老領導訓一頓，丟臉啊！

見姜漓遲遲沒開口，李主任又問道：

“怎么了小姜，你對這個安排有什么意見嗎？”

姜漓抬眼看向陳子安，見他沖自己點了點頭，于是便也跟著點了點頭。

“謝謝您，我沒有意見，都聽您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