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的一系列行為，讓林苑內心大為震撼。

他知道秦煜是個內心純粹的孩子，卻沒想到，對方能做到這種地步。

柳姐看著憤怒的兒子，并沒有生氣，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雖然她也在想辦法提高秦煜的學習成績，可她更在意自己的孩子是個什么樣的人。

成績好不好，從來不能決定一個人的品質。

學歷能篩選的是學渣，但篩選不了人渣。

原本配合林苑演這一出戲，只是想要刺激一下秦煜的學習情緒，而現(xiàn)在，她也發(fā)現(xiàn)自己兒子身上的閃光點。

可想到導演還沒喊咔，她只能繼續(xù)板著臉，就是嘴角比AK都難壓。

“哼，王八犢子，還跟老娘摔摔慣慣起來了？”

秦煜的眼神中立刻閃過一抹慌亂，可還是硬著頭皮說道：“不……不是，你不給林苑錢，我花我自己壓歲錢，怎么了？”

他蹲下來，仔細數(shù)了一下錢，最后咬咬牙，還給林苑加了三十。

“林苑，拿著！”

若是放在以前，林苑就接過來了，畢竟自己花錢買的東西，才會更懂得珍惜。

可當他看到秦煜腦袋上的歉意值時，突然改了主意，堅定地搖了搖頭。

“這錢我不能要，秦煜，你媽媽說的沒錯，你的成績沒提上去，就是我的失職，坐下，我們繼續(xù)上課吧。”

【歉意值+60】

秦煜瞪大眼睛：“林苑，你是不是傻了？”

林苑轉臉看著柳姐，微笑著說道：“柳姐，你放心，我會努力確保秦煜下一次月考，英語過及格線！”

柳姐愣了愣，這小子沒照詞說啊！

短暫的遲疑后，她立刻接上戲：“行，這話是你說的，下一次這小子要是能及格，我不但把之前的補給你，還給你加一百！要是還沒及格……”

“那錢我就不要了。”

“好！一言為定！”

等柳姐出去后，秦煜氣得拍大腿。

“林苑，你糊涂啊！”

“好了，繼續(xù)上課。”

看著林苑淡然的神色，秦煜心中愈發(fā)愧疚了。

他坐下來，看著課本，眼睛有些紅。

“林苑，下一次月考我要是沒及格，那……”

林苑伸出手，輕輕搭在秦煜的肩膀上，目光明亮。

“沒關系的，我相信你，這一次已經七十三了不是嗎？距離九十分很近了。”

“可那還差二十七分呢……”秦煜低著頭沮喪道。

“只要你努力，一切都沒有問題——還有，是差十七分，你數(shù)學也得補一補了……”

秦煜抽了一下鼻子，看了眼臺歷，咬咬牙。

“行，不就是背單詞嗎？你放心，我秦煜一生行事，從未讓相信我的人失望！”

看著秦煜的積極性被完全調動起來，林苑嘴角勾起。

對癥下藥，效果不錯，而且，他在秦煜的身上收割了不少歉意值，數(shù)量多到讓他內心也對秦煜產生了大量歉意值。

孩子是個好孩子，就是……太單純了。

一直到晚上七點半，出去轉悠了一圈的柳姐都回來了。

“柳姐，今天到這，我先走了。”林苑站起身。

“好！我送你！”柳姐心情很不錯，一方面是秦煜今天的積極她都看在眼里，另一方面是今天做了個很好看的美甲。

剛要開門，恰好傳來敲門聲。

當門打開的那一刻，柳姐先是愣了三秒，接著發(fā)出刺耳的爆鳴。

“啊！啊啊！老公！你怎么回來啦！”

柳姐撲進門口男人的懷里，不停蹦跶著，尖銳的聲音怕是整棟樓都能聽見。

“親親老公！真是的，回來也不知道說一聲！累壞了吧？快進來！嗚嗚嗚，我都想死你了！”

柳姐就是這樣的性格，以前林苑也見識過，妥妥的戀愛腦，夫寶女……

后面的秦煜翻了個大白眼，提醒道：“媽，林苑還在呢。”

柳姐這才回過神，趕緊松開掛在男人脖子上的手臂。

秦煜的父親叫秦建軍，跑大車得有小十年了，有的時候為了趕時效能連續(xù)開二三十個小時，也就北斗提醒的時候簡單咪個二十分鐘，這種強度讓他看上去有些滄桑，四十歲的年紀看上去像奔五了。

“小苑也在啊……又辛苦你了。”秦建軍望向林苑，微笑著。

林苑眼神變了變，有些疑惑地看著對方。

他之前也和秦建軍見過幾次，對方是個非常爽朗的漢子，目光明亮，的確很愛笑，魚尾紋也很重，每次看到秦建軍的笑容，都會覺得心里暖暖的。

但是現(xiàn)在，林苑突然覺得，對方的笑容有些僵硬，像是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扯起他的嘴角，看過來時眼神有些空洞，明明是看向自己，卻仿佛沒有聚焦點。

最近經常扮演盲人，林苑是對著鏡子鉆研過的，而此刻秦建軍的目光，就像他參照的盲人。

“嗯……秦叔叔回來了啊？辛苦了，我這就先回去了，還得給爺爺做飯呢。”

“嗯，好。”秦建軍聲音很輕，目光有些游離。

柳姐拍了一下秦建軍的肩膀：“你先坐下休息，我送一送林苑。”

“嗯。”

秦煜又翻了個白眼。

一個小區(qū)的，也不知道送什么……

當林苑從秦建軍身邊經過時，步伐突然放慢，鼻翼動了動，再次看向秦建軍，對方也看著他，依舊微笑著。

等走出屋子，關上門，他四下看了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剛才有那么一瞬間，他聞到了輕微的腐臭味。

像是忘記收進冰箱，已經有些變質的肉。

“小苑，怎么了？”柳姐聲音傳來。

“哦……沒事。”目光搜尋無果的林苑抬起頭笑了笑。

柳姐壓低了嗓子，笑瞇瞇道：“好小子，真有你的，你這法子不錯，我看那小兔崽的積極性提高了不少！要是他下一次真及格了，姐姐一定給你包個大紅包！”

“嗯。”

“好了，你先回去吧！”

“嗯。”

看林苑還沒挪動腳步，笑盈盈看著自己，柳姐疑惑道：“你還有什么事嗎？”

“錢。”

“……”柳姐腦子沒倒騰過來，“你不是說看下次月考……”

“說說而已，你當真啊？”林苑意外道。

柳姐白了他一眼，拿出錢點了點，塞進林苑手里。

之前的加上今天，應該是四百六，但是柳姐大氣地給了五百。

“臭小子，我就知道，除了我老公，其他男人的話都不能信！”

“謝謝柳姐！柳姐大氣！柳姐早生貴子！”林苑眉間帶笑，不管身后柳姐的罵罵咧咧，趕緊回家。

……

今天晚了一些，也不知道老爺子吃飯了沒。

當林苑開了門，看到坐在飯桌前的老爺子，面前放著兩個塑料袋，里面都是一些鹵貨，旁邊放著一瓶見底的牛欄山，心愛的小紅帽掛在椅子上，正自斟自酌。

看到林苑，老爺子咧著嘴笑了笑，沖著他招了招手。

“回來了？來，陪我喝兩杯！”

林苑嘆了口氣，走到跟前，將口袋里的五百塊錢拿出來，數(shù)出來三百，想了想，又加了一百，塞進老人衣兜里。

其實老爺子平日里也不喝酒，除非是遇到什么糟心事，而每一次胡斌來了，老爺子都得喝上幾杯，然后說著醉話，第二天吵鬧著腦袋疼。

等老人趴桌子上了，林苑才起身，將老人背起來，步伐緩慢小心翼翼地朝著臥室挪動。

輕輕掖上被角，他在旁邊坐了一小會，若有所思。

就在起身要走時，身后聽見老人的夢囈。

“我說過的……可他們不聽……他們……都聽不見……”

林苑一怔，轉臉看著床上的老人，即便是睡著了也蹙著眉頭，像是胸中積攢許多郁結。

他重新坐在床邊，握住了老人干巴巴的手，輕聲呢喃，似是安慰：“沒關系的……他們不聽，是因為咱們站得不夠高，他們聽不見，是因為咱們嗓門不夠大。

我會努力進入武道學院，會有那么一天，當我說話時，他們都會停下來看向我，那時候，我們慢慢說……

爺爺，你慢點再老，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