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門口。

一對衣著得體的夫婦正翹首以盼。

不多時。

一個染著頭發，走起路來吊兒郎當的男生步入他們的視線。

大概一米七五的個頭，嘴里咀嚼著榔子，校服擔在肩膀上，和旁邊三兩好友說說笑笑。

那對夫婦的眼睛亮了起來。

“耀祖！耀祖！”

男生看到他們，頓時變了臉色，眼神中滿是嫌惡。

他黑著臉走到跟前，不耐煩道：“我都跟你們說多少次了，不要來接我，不要來接我！你們耳朵里塞驢毛了？”

“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呢，媽這不是不放心你嘛！這路上車這么多，不小心摔著碰著可怎么辦？”中年婦女也不生氣，還是一臉慈愛地看著自己孩子。

旁邊的中年男人梳著大背頭，個子不高，小眼睛，身材有些發胖，耳朵上夾著一根煙。

染著頭發的男生依舊一臉的不耐煩，之前和他一起走出校門的幾個同學，都是一臉戲謔。

“喬耀祖，你都多大了，放學還要人接啊！”

“你爸媽真的……我哭死！”

喬耀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夠了！你們倆以后要是還敢來接我，老子就不念了！”

“好好好，別生氣了，你之前不是吵著要電腦嗎？媽今天就帶你去！”

聽到這話，喬耀祖的眼睛立即亮了，之前的不愉快一掃而空。

“真的？好！那咱們趕緊走吧，我要4090的顯卡！”

“好好好，都聽你的！”

喬耀祖的幾個朋友當即一臉羨慕起來。

“臥槽，喬耀祖，你要有4090了？太頂了吧！”

喬耀祖一臉的得意，之前那點怨氣已經無影無蹤。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幸福美滿。

就在這時，一個頭發凌亂的女孩突然沖過來，打破了此刻的和諧。

她的雙手緊緊抓住中年婦女的手臂，發出了震天般的哀嚎。

“媽！我可算是找到你了！求求你給我生活費吧！我一分錢都沒有，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突如其來的動靜，讓一家三口頓時臉色大變。

“你這死丫頭，要干什么？放手，快放手！”中年女人尖叫道。

她用力想要將手臂抽出來，可喬盼娣抓得很緊。

“媽，我活不下去了啊！給我生活費吧！啊啊啊！”

不說別人，就是孫星元和林苑，都被喬盼娣嚇了一跳。

此時還是放學時候，周圍人本來就多，喬盼娣的嗓門很大，瞬間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那對中年夫婦此刻已經懵了，喬耀祖也是面色通紅。

“喬盼娣，你是不是瘋了！”他壓低了嗓子，警告道，“你是不是不想回家了？”

喬盼娣根本不管這些，又開始拉扯自己的頭發。

“爸媽，你們有錢給弟弟買電腦，就不能給我點生活費嗎？嗚嗚嗚，我快要餓死了！”

說完，突然躺在地上，哀嚎，打滾。

這都是從發瘋文學里學的。

那對夫妻氣得跺腳，喬耀祖恨不得將腦袋埋進水泥地里，周圍人開始對他們指指點點。

就連喬耀祖的幾個同學，此刻也說起了風涼話。

“喬耀祖，看來你們家挺重男輕女啊！”

“就是，你們家都有錢買4090，你姐連生活費都沒有？”

喬耀祖雙眼通紅，沖著自己爸媽跳腳道：“你們還愣著干什么？快給她錢，讓她滾！”

對于自己的姐姐，他沒有絲毫尊敬。

那對中年夫妻聽著周圍的議論聲，也受不了了。

中年男人從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幾百塊錢，想了想，又抽回來兩張，將剩下的三百塊錢塞進喬盼娣手里。

“趕緊滾，別給你弟弟丟人！不然等回去，老子打死你！”

接著，一家三口就逃也似的離開。

好似稍微慢一點，周圍人的口水就能將他們徹底淹沒。

周圍人還圍著喬盼娣指指點點，后者不以為意，慢慢悠悠站起身，看了看手上的錢，撥弄了幾下頭發，再拍干凈身上的塵土。

至于周圍人異樣的目光和刺耳的言語，她都直接無視了。

只是一轉身，看到林苑和孫星元時，她臉上的表情有了短暫的凝固。

林苑有些尷尬，他之前是想著帶著孫星元直接離開，卻又擔心喬盼娣會不會遇到什么危險。

可旋即，喬盼娣的臉上綻放笑容。

夕陽的余暉傾灑在半張臉上，三張鮮紅的紙幣在手中抖動如紅葉般發出輕微的嘩嘩聲。

“我有錢了，走，請你們吃飯！”

孫星元剛要說些什么，卻被林苑輕輕拽了一下胳膊。

“好啊！”林苑大聲說，“我要吃小餛飩。”

孫星元不可思議地看著林苑。

喬盼娣的錢是怎么要來的，他和林苑都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還能答應讓喬盼娣請客吃飯呢？雖然小餛飩只要五塊錢一碗。

可當他看向喬盼娣時，卻發現對方的表情陡然輕松了許多。

于是想要說的話，也都咽了下去。

三個人坐在學校門口的餛飩攤前上。

一碗五塊錢的餛飩，里面還有紫菜和小蝦米，攤主是個單親媽媽，應該還不到四十。

恰好此時，穿著校服，扎著馬尾的少女一路小跑走了過來。

“媽！我放學了，我幫你！”

“你這孩子，不是跟你說了嗎？放學了直接走，不要過來，同學們看到會笑話你的。”

“才不會！我同學都說，我家的餛飩可好吃了。”少女笑容明媚，又拿起紙巾，擦著媽媽額頭的汗。

喬盼娣望著她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她轉過臉，看著林苑，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

“我是不是，很丟人啊？”

吸溜著餛飩湯的林苑瞪大眼睛，放下手中的碗，打了個嗝。

“什么意思，你該不會是不想請了吧？”

喬盼娣翻了個白眼。

“行了，吃飽了！說好的這頓你請，大不了，你今天欠我的五塊不要了。”

說完，林苑拽著孫星元就跑。

好似稍微慢一點，就得被喬盼娣拽回來AA。

扎著馬尾的女孩送過來一包紙巾，朝著林苑和孫星元離開的方向看一眼，撇撇嘴。

“學姐，你這兩個同學，好過分哦！”

“才不是呢。”喬盼娣嘴角微微上揚，“他們，是全世界最好的同學！”

……

“林苑，你說，咱們讓喬盼娣請客，是不是太過分了啊？”坐在公交車上的孫星元還在碎碎念。

“所以，你也嫌喬同學之前的行為丟人？”

“怎么會！”孫星元立馬反駁，“她又沒做錯什么，該覺得丟人的，應該是她爸媽！”

“那不就得了。”林苑靠在椅子上開始閉目養神。

孫星元一怔一怔的，認真思索片刻，突然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你沒有拒絕，就是擔心喬盼娣誤會我們也瞧不起她啊！林苑，你太細了！”

林苑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才細！你最細！誰都沒你細！”

過了一會，他突然想到什么，趕緊給老爺子打了個電話，表示今天要晚點回去。

轉了三次公交車，一直來到郊外。

此時，天色早就黑了下來。

當走出公交車終點站的那一刻，仿佛置身于另外一個世界。

前面就是成片的農田，一眼望去連路燈都看不到。

“你確定，鬼市在這邊？”林苑轉臉問道。

孫星元一臉嫌棄：“不然呢？難道在萬達廣場嗎？”

林苑：“……”

說的也有道理！

“行了，跟我走吧！我辦事，你放心！”孫星元大手一揮，帶頭往前面走去。

在孫星元的帶領下，林苑又徒步走了許久。

等到了地方，已經快晚上九點鐘了。

老實說，有那么一瞬間，林苑都怕孫星元是不是要把他給賣了。

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建筑，像是一個普通的菜市場，門口懸掛著兩個紅色的大燈籠。

入口橫著欄桿，兩個健碩的男人站在那抽著煙，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旁邊還有幾個攤位，林苑瞥了一眼，竟然都是賣面具的。

孫星元過去花二十塊錢買了兩個面具，遞給林苑一個。

“帶上。”

“這是什么意思？”

“帶上更安全。”

“但是帶上不舒服，你知道的。”

“……”孫星元咳嗽了一聲，神秘兮兮道，“這里是鬼市，咱們要隱藏身份，絕對不能讓人認出來，萬一被人惦記上怎么辦？”

林苑不理解，只能表示尊重，他的確看到，幾個走進“菜市場”的人，臉上都是帶著面具的。

孫星元自己戴上了奧特曼的面具，將另一個百變小櫻遞給林苑。

“我不要百變小櫻。”林苑生氣地說。

“不行，奧特曼陽氣太重，你壓不住。”

兩人拉拉扯扯，來到門口，剛要進去，卻被攔住。

抽煙的男人看了他們一眼，眼神古怪。

“你們不能進去。”

孫星元冷笑一聲，往前走了一步，老氣橫秋的模樣。

“憑什么我不能進去？你們這是什么規矩？老子刀尖上舔血多少年，還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學生不能進。”抽煙男人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孫星元噗嗤一聲笑出來，從口袋摸出一包煙點上。

“兄弟，你在跟我開玩笑吧？你哪只眼看我是學生？”

對方將煙頭扔在地上碾滅，手指在孫星元和林苑身上來回點了點，有些不耐煩。

“當我瞎嗎？你倆還特么穿著一中的校服呢！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