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馬特心滿意足地攤平在地板上，圓滾滾的肚子讓它體會到前所未有的滿足，旁邊如洗過一次的狗盆反著光。

林苑是養過狗的，知道只要有吃的，就算不好吃，狗也不會將自己餓死。

這是動物的本能。

老爺子打著飽嗝，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走到陽臺點根煙。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昏黃的路燈點亮了小區的路。

林苑洗碗的時候，就聽見殺馬特呀咿呀咿的聲音，又挪到了門口，撓著防盜門。

林苑回到客廳里，在地上鋪開一層尿墊。

“想上廁所的話，來這里?！绷衷分噶酥?。

殺馬特回頭看了一眼，繼續撓門。

動靜比起之前還大了些，似乎是在宣泄著心中的憤怒和屈辱。

林苑有些驚訝。

“這么小，就知道出去上廁所了？挺好，倒是省事了?！彼緛硪詾檫€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回到廚房里，加快刷鍋洗碗的速度，然后回到臥室抓了幾顆玻璃珠塞進口袋，又找出今天剛買的牽引繩，將繩扣調整到最小。

就算如此，套在殺馬特的身上還是松松垮垮。

“爺爺，我去遛狗了?！?

老爺子鼻子“嗯”了一聲，沒別的反應。

被套上狗繩的殺馬特，不受控制地流出屈辱的淚水。

【我發誓，早晚有一天，將這玩意套在你身上！愚蠢的家伙！】

可當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走出單元樓，它來回踱步，經歷了一番心理斗爭，眼睛里噙著淚，抬起了一條腿……

牽著殺馬特慢慢悠悠走出小區，斜對面是一所中學，也是他的母校，旁邊是一條幽暗的巷子，巷子的另一邊是寵物醫院，在寵物醫院的后面又是一排排居民樓。

穿過那條總是充滿尿騷味的巷子，途經一座橋，便是一處小公園，老爺子經常過去下棋、散步，閑暇時也會坐在那看別人釣魚。

也就是這幾天放假，若是平時，現在是晚自習的時候，但是這條烏漆嘛黑的巷子里總是會蹲著一些不學好的半大小子打架、抽煙。

林苑初中那會還在這賣過煙，和孫星元集資買一包，然后一元一根，后來不知怎么走漏了風聲。

他不記得那天老師對他耳提面令說了什么，只知道老爺子那一腳將他踹出五米遠。

本來初中就可以揚帆起航的商業宏圖被老爺子一腳踹了個粉碎。

十月的星城，晝夜溫差很大，夜風微涼，只穿著一件兜帽衛衣的林苑沒覺得冷，這也是技能卡增強后的體魄帶來的裨益。

公園里迎面吹來的風摻著桂花的香味，只是時不時遇到的成團飛蟲依舊讓人煩心。

走了十來分鐘，殺馬特爬到草地上，姿勢剛擺出來，林苑立刻將準備好的尿墊鋪到后面。

殺馬特的身體僵住，轉過臉惡狠狠地瞪了林苑一眼，邁著小碎步挪了幾步，重新半蹲，林苑眼疾手快，再次將尿墊撲過去，稀溜溜的粑粑精準落到尿墊上，他這才長長松了口氣。

雖然帶了塑料袋，可這個月份的小狗拉的粑粑根本不成型，想撿都撿不起來。

原先還覺得自己又被羞辱了的殺馬特，看林苑還在清理自己的排泄物，突然覺得暢快了不少。

【對卑劣的人族而言，就算是自己的排泄物，他也該高高捧起如獲至寶！】

殺馬特得意地想著。

林苑并不知道它的心中所想，將尿墊卷好塞進塑料袋里再系上，隨手拋進不遠處的垃圾桶里，準備帶著辦完人生大事的殺馬特打道回府。

可就在走到河邊時，殺馬特突然停下腳步，它趴在地上嗅了嗅鼻子，目光警惕。

【有妖氣……很微弱，但是瞞不過我！】

【雖然只是個不成器的妖獸，但是拿回晶核之前，還是得暫避鋒芒！】

它扭動著身子，想要換一條路，林苑卻不為所動。

“乖，別鬧，知道你還想玩，咱們該回家了?！绷衷氛Z氣溫和道。

【我玩你大爺！你要死別帶我！你有種解開，我自己走！】

殺馬特沖著林苑叫了兩聲，可顯然，眼前這個孱弱的人族無法領悟它的意圖，還拉扯著手中的牽引繩，繼續拖動著它。

殺馬特的叫聲更加尖銳，身體坐在地上，被林苑拖行著。

它氣得渾身顫抖。

【愚蠢的人族，弱小并不可怕，愚蠢才會要了你的命！】

殺馬特的抗拒并沒有起到任何效果，林苑索性將它抱了起來，沿著認定的方向繼續行走。

懷里的殺馬特奮力掙扎著，不斷發出叫聲，直到林苑也停下腳步，站在臺階上看著河邊昏暗路燈下的兩道身影。

“是柳姐，還有秦煜爸爸……”林苑皺著眉頭，雖然相隔一段距離，但是白天時候才見過，那兩人身上的衣服還沒換，一眼就能看出。

看著柳姐依偎在秦建軍的肩膀上，晚間的風吹動了她的長發，倒是和和美美。

“也不知道胡叔叔有沒有派人調查，是還沒來得及？還是已經確認過沒有問題了？”林苑思索著，突然看到秦建軍伸出手，托起柳姐的下巴，低著頭吻了過去。

柳姐的手挽住秦建軍的脖子，霞飛雙頰。

林苑趕緊捂住殺馬特的眼睛。

“你還小，不能看?！?

就在林苑準備靜悄悄繞過去時，余光一瞥，身體卻猛然僵住。

吃驚的目光，死死盯著昏暗路燈下貼合在一起的兩道影子。

慘白的燈光將兩人模糊的影子拉得很長，可柳姐稍矮一截的影子是靜止不動的，秦建軍的影子卻被越拉越長，猶如倒印在微波蕩漾的湖面上，細長的影子不斷扭動著。

那看上去不像是人類的影子，細長扭動的身軀更像是……

一條靈巧的蛇！

林苑胸口像是壓著一塊石頭，悶得喘不過氣來，即便是生活在妖魔橫行的世界，可在鎮邪司的守護下，他的生活也算平靜，這還是第一次直面邪祟。

懷里的殺馬特再次發出尖銳的叫聲，頃刻間像是電流穿過大腦，林苑猛然回過神來。

殺馬特的叫聲在寂靜的環境下格外突兀，可路燈下的兩人卻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姿勢一動不動，猶如定格了般，林苑立刻意識到了情況不對。

之前還想著先將柳姐叫過來避免打草驚蛇的計劃瞬間破滅，他掏出手機再次撥通了胡斌的電話，不等接通便先塞回口袋里，然后懷揣著殺馬特身姿輕盈地朝著兩人沖去。

而在這過程中，兩人依舊沒有反應，只是秦建軍投在地上的影子蜷曲著身體，像是兇惡的毒蛇抬起頭顱吐著信子威懾靠近的敵人。

林苑心跳如擂鼓，他知道最明智的選擇是迅速報警尋求援助，然后遠離不可控的危險，可面對熟悉的人遭遇這般處境，他若是真的這么做了，就算氣血煉至頂峰，血也是涼的。

他一把伸出手，按在了柳姐纖薄的肩頭，然后用力往后一拉，看向秦建軍時，面色瞬間僵住。

一條大概拇指粗、身型細長的蛇如被剝了皮般通體猩紅，它的腦袋是一顆袖珍的人頭，擰成一綹綹的綠色長發交織在一起似有生命般還在蠕動著，而它的后半截身子，還在秦建軍的口中。

這條細長的人頭蛇，像是從秦建軍的喉嚨里，爬出來的。

慘白的路燈映襯著秦建軍僵硬的臉，宛如一具失去了生氣的尸體，他的臉上浮現出冷森森的笑，潰散的眸光突然凝聚一團，一雙大手張開，猛地朝林苑撲過來。

感受到死亡威脅的林苑突然腦袋一抽，他不記得自己手中抓著的是什么，只是條件反射地掄圓了手臂朝著秦建軍砸過去，伴隨著殺馬特尖銳的叫聲，漆黑一團的身體狠狠砸在秦建軍的臉上。

林苑嘴角一抽，趕緊又將殺馬特拖回來抱在懷里，心里一陣自責。

“摸摸毛，嚇不著……”

殺馬特：【我**你**，你真**，我***……】

趁著秦建軍身體頓住，林苑拉住柳姐的手臂就要跑，卻發現對方僵硬著身子紋絲不動，抬頭看時，才發現柳姐面色蒼白，雙目無神地維持著站立姿勢，殷紅的鮮血順著嘴角滴落到裙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