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聲夾雜嘩嘩水聲,也有旁人聊著家長里短,路人川流而過。
感受一雙雙投來的目光,蘇眠毫不在意,背著雙手優哉游哉走著。
昏黃陽光打在身上,這遠比小區生活氣濃郁的環境,讓他生出別樣的愜意。
出了巷口,四周一下變得嘈雜起來。
蘇眠毫無目的在平順坊穿來穿去,遇到可口小吃,中意的小玩意兒,也不吝嗇那一兩個銅板。
走走停停差不多半個鐘,吃著肉干的蘇眠被食物香味吸引,來到街角一個面攤。
面攤不大,由一輛木車,五張小方桌,一片油紙支頂作棚組成;老板是個身穿灰麻短打的老頭,腰間系著張白色麻布圍裙,熱氣騰騰鍋口前,還掛有寫著‘楊記面攤’的旗幟。
“老板,來碗面。”
“好嘞。”
面攤食客不多,只有兩個,還是熟人。
蘇眠自顧自走到一張無人小桌前坐下,不一會兒,老板便端著碗熱氣騰騰的羊雜面送了過來。
嗅著香味,蘇眠食指大動。
從筷桶筒抽出竹筷在碗里拌了拌,然后迫不及待往嘴里送了塊羊雜。
不得不說,味道屬實絕佳。
雖然調料簡單,但因為食材鹵得入味,不僅沒有膻味,還有股面食的清香。
混著大蒜幾口下肚,蘇眠直呼痛快。
三五兩下吃完,扭頭道:“老板,再來一碗雜碎。”
“公子稍待。”
老楊頭笑容滿面,客人滿意,就意味今后多了份收入。
做小買賣,指望的可不就是回頭客?
盛好羊雜送來,老楊頭順口也拉開了話匣子,“聽公子口音不似蒲原人士?”
“不錯,途徑蒲原,瞧著山清水秀是個好去處,索性便在此落腳段時日。”
蘇眠笑呵呵回應,和老楊頭隨口聊著,當提及蒲原縣趣事或適合游玩之地時,隔桌兩個食客也會插上那么一嘴,氛圍頗為融洽。
鐺鐺鐺!
但沒多久,這份融洽便被一聲聲急促銅鑼聲打斷。
聞聲望去。
只見一隊差役在高喝‘散開’中匆匆而過,引得路上行人左右閃避。
“瞧陣仗,估摸又是何處出了命案吧。”
“說來也是,放著好好日子不過,成天干些殺人放火的勾當作甚……”
旁桌兩個食客聊著,忽然意識到這里有位新來落腳暫住的公子,于是趕忙結束話題轉口安撫了起來。
蘇眠笑道:“蘇某知曉,多謝兩位叮囑。”
話雖如此,但命案終歸是命案。
沉甸甸的氛圍一經出現,就再難輕易散開,這也導致幾人交流愈來愈少。
蘇眠專心對付完羊雜,摸出七個銅板放于桌面正欲起身離開時,一個氣喘吁吁跑來的漢子遠遠大了叫聲。
“老楊頭,一碗鹵肉面,再給碗水。”
“你怎跑這么急?”
老楊頭下好面,送上清水。
漢子不語,待接過水碗仰頭咕咚咕咚喝完長出口氣,這才抹了把汗,心有余悸道:“王旭瘋了,竟當眾殺人!”
“王旭?那個巡街捕快?”
“不是他還能是誰?當值期間前往福源樓飲酒……”
聽著身后繪聲繪色講述和驚呼,蘇眠笑笑,繼續往前逛著。
等回去的時候,天色已經頗晚,街頭燈籠高掛,散發著昏黃光暈。
把買來的物件歸置一番,又在院中歇息陣子后,心情頗為不錯的蘇眠,這才為臥房布下禁制,著手為打磨自身作準備。
雖說所得機緣讓他不必如其他修士入道前須得齋戒焚香、受箓道種,誦經百日,以達靜心凝神,抱元守一的目地,但要化劫為法力,打磨肉身,引動天地靈氣易筋洗髓這關卻是無論如何都繞不過去。
只有褪去肉體凡胎,開辟紫府丹田,法力才有處可載,否則便是鏡中花水中月,竹籃打水一場空。
褪去鞋襪來到床榻盤膝坐下。
隨著心神沉入,懸置識海深處的黑蓮一顫,白玉卷軸徐徐自行展開,開始在宏大縹緲的誦經聲中逐漸浮現一行行金色小篆。
…………
翌日,破曉剎那。
一縷紫氣沒入清風小筑,臥房內掐印打坐的蘇眠猛地睜開眼,張口吐出一團烏黑濁氣。
周身上下也變得油膩不堪,散發濃郁惡臭。
但由此帶來的改變也很明顯。
不僅氣力增長了許多,就連視野都變得清晰許多,幾乎能看清吸附于門前地磚上的灰塵。
“再有個半月,差不多就能開始轉化法力了。”
握了握拳,蘇眠臉上笑意難掩。
和撬動黑蓮以劫化神通不同,這是實打實的自身改變,意味著他正式朝長生進發。
拂去身上污穢和屋內異味,順帶也變幻了套衣物。
青色寬袖長袍,長發無冠,用根玉簪束住,額前留有劉海,鬢發垂落至肩,與此前富家公子裝束截然不同,端端一氣質出塵,飽讀詩書的士子,有人見了,多會拱手叫聲‘大先生’。
化出水鏡瞧了瞧,蘇眠還是很滿意自己這幅騷包模樣。
撤去禁制拉門外出時,卻見柳冥腆著張臉立在檐下,拱手作揖道:
“老爺,蒲原縣城隍已至,在院中候著了。”
蘇眠看的好笑,“你倒積極。”
柳冥咧嘴直樂,一副憨傻模樣。
“讓老爺見笑了。”
事關道途,自昨兒下午開始它就無比期待今日斬殺霜華江江神,獲得精血,這不周明軒一到,便丟下涂萱跑來臥房前候著了。
“走吧,與城隍一道去霜華江見見那化為妖邪之物的江神罷。”
“是。”
柳冥跟在身后,臉上堆滿褶子,沿青石小路穿過堂屋,很快便來到了前院。
涂萱還是喜好紅衣,卻不再是原先那身羽衣,收拾打扮一番,頗有幾分大家閨秀模樣,正與身著華服的周明軒落座桌前飲茶談聊。
見蘇眠走來,一神一妖急忙起身見禮。
“老爺……”
“上仙。”
蘇眠頷首,將視線落往周明軒,“此事既由你所求,便由你帶路吧。”
“敢不從命。”
周明軒抬手一指,一團金色祥云陡然生成,懸浮離地三寸處。
“上仙,兩位妖仙,請。”
蘇眠邁步踏上祥云,只覺落腳輕軟,又不乏腳踩實地之感,雖覺新奇,卻異色未露;二妖緊隨其后,立于兩側。
最后踏上祥云的周明軒自知身份地位之差,不敢僭越與蘇眠并立,于是落后一個身位,順帶使了個障眼法。
僅轉眼的功夫,祥云便托著一行飛出開平巷,朝東南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