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城，濃郁生活氣撲面而來。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談話聲、玩笑聲、討價還價、口角罵架，豐富著每一寸氛圍。

“首飾，新到貨的上等首飾，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胭脂水粉，賣胭脂水粉嘞。”

“冰糖葫蘆～冰糖葫蘆～”

“……”

無論是固定店面，還是街邊攤位，伙計或老板都時不時吆喝一聲。

蘇眠走在街頭，這還是他首次正兒八經切身體會曾只能在影視節目中見到的場景。

雖然前些日子穿越過來的時候也在鬧市，但那會兒忽然換了天地，言語又不通；在一聲聲驚呼叫罵被丟雞蛋菜葉，以及巡街捕快粗暴拿下自己時，心頭只有恐懼、迷茫，哪還有別的心思？

如今選擇蒲原縣作為入世修行地，倒不是有什么故地重游的念頭，而是此處是自己的劫起之地，有些事如果不去做，念頭實難得到通達。

來自另一方世界的東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老……公子，我們是否先選一落腳處？”

涂萱很喜歡這種氛圍，一路東瞧瞧，西看看，同樣，她那絕色容貌也引來了不少目光。

“不著急，先走走。”

蘇眠接過柳冥用金塊換來的錢買了串糖葫蘆，邊走邊吃。被老道喂過辟谷丹雖不饑餓，口腹之欲終歸還是有。

唯獨柳冥對眼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老老實實跟在蘇眠身后聽候差遣。

一行就這樣走走停停，不大會兒，便來到了豐水街。

街還是那街，不少面孔也還是記憶中那樣。但蘇眠以那縷與自己牽連的劫氣為引在四周細細探索一番，卻并未發現任何異樣之處。

仿佛穿越只是一場夢。

僅有豐水街不少人和自己存在若有若無的聯系。

蘇眠知道這是當初用雞蛋菜葉丟砸自己產生的因果。

“去找牙行的人來吧。”

沒得到想要的答案，蘇眠有些失望，又不由長松了口氣，向柳冥吩咐道。

“是。”

牙行相當另一世界的中介，涉及行業之廣，遠不止房屋買賣。

不過蘇眠所求，無非一處適合修行的落腳地罷了。

半盞茶后。

前去牙行的柳冥回來了，身后還跟著一個三十來歲，身穿麻布粗衣的掮客。

待見過禮，掮客問道：

“公子可有心儀地段？對宅院有何要求？其它小的不敢放大話，但凡蒲原縣出售的宅院房屋，就沒有小的不知道的。”

“那邊呢？”

順著蘇眠手指方向看去，掮客臉色一時變得有些古怪。

誰家購置宅院，往青樓賭坊旁選？

魚龍混雜，注定不是個好去處，連清凈都沒有。

若非瞧得出這位公子哥身上沒有酒色氣，婢女又屬絕色，非胭脂俗粉能比，只怕會將其當作為方便行事取樂準備。

“回公子，福樂街有意出售的宅院倒是有一座，但昨兒已經被人訂了，想來近幾日就會交付尾款清掃入住，不若您再考慮下其它地方？”

回話時，掮客其實很惋惜。

他不在乎這位公子哥是否存在什么古怪癖好，但福樂街那座宅院價格卻是不便宜，倘若能早來一日，自己少說也能賺個七八兩銀子。

“這樣啊，那邊呢？”

蘇眠面色不變，再度指向劫氣濃郁之地。

掮客一喜，急忙道：“有，而且多是些雅致小院，公子既有意，不若移步過去瞧瞧？”

毗鄰縣衙和菜市口，地段縱然算不得多吉利，但勝在繁榮，價格相比福樂街只高不低，自己能拿到的傭金也會更高。

…………

來到地方，蘇眠沒選擇高門大院的正街宅子，而是讓掮客帶往了他口中的精致小院先去瞧瞧。

“蘇公子，就是這里了，清風小筑。周圍幽靜卻又不離鬧市，一進院落，連后面那片竹林也是這宅子的，若要擴建，規模不差正街那幾座高門大院。”

掮客熱情介紹時，蘇眠也在打量。

正如掮客所言，這座宅子確實不錯，梨花木制成的牌匾上，游龍走蛇寫著‘清風小筑’四字。

最關鍵，這院子除了在縣衙和菜市口劫氣籠罩范圍內，還分出十數條枝丫蔓延至蒲原縣外四面八方，其中一條，則沒入縣衙。

掮客見蘇眠滿意，笑意更濃，掏出鑰匙打開門上銅鎖。

因為太久沒有人居住的原因，一推開門，灰塵便簌簌直掉。

掮客拍拍腦袋和肩，然后側身伸手作引，請蘇眠和柳冥、涂萱二妖進去。

院墻不高，一人出頭，幾乎墊腳就能看到院外，布局在考究方面倒勉強有那么點，但也局限于此了。

碎石鋪地，不規整石板構成一條通向堂屋的小路，左側是汪生有三兩片荷葉的淺水坑，姑且算作荷塘；相隔不遠是棵梧桐樹，風一吹，枝葉沙沙作響。

蘇眠猜測之所以叫清風小筑，多半是和這棵梧桐樹有關，至多算上后院那片竹林。

“屋主應該是個讀書人吧？”

蘇眠忽然問了一句。

“蘇公子怎么知道？”掮客好奇。

“樹下石桌墨跡浸得很深，若非時常研磨書寫作畫，又怎會留下如此深的痕跡？”

掮客恍然，笑道：“此宅原主是個書生，二十來年屢試不第，誰知前年竟來了運腳高中舉人，于是便索性變賣宅院舉家外遷為官去了。”

說罷，又帶著蘇眠一行往后院走去。

和充當臉面的前院不同，后院幾乎可以用荒地來形容；雜草橫生，籬笆坍塌，讓人分不清哪里是菜田，哪里是院內空地，唯有一口凄涼水井擺在水缸旁。再外，便是竹林了。

正房、偏房、廚房之類則全落滿了灰，空蕩蕩的，連把椅子都沒有，不過總體倒稱得上格局健全。

“蘇公子覺得如何？這宅子只要稍作清掃，采買些家具，今兒就能入住了，如果需要仆人，小的也能安排。”

“就這吧，仆人就免了。”

蘇眠開口，掮客笑得愈發燦爛，露出一口白牙，“此宅作價紋銀一百二十兩，蘇公子若沒有異議，小的這就回去準備房契。”

掮客顯然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拿到辛苦錢了。

交易后續是涂萱全權去辦的，雖然買賣房屋需要戶口或路引，但在幾張銀票的攻勢下，一切都不成問題。

不到半個時辰，她就帶著房契和官府發放的路引回來了。

繼而便是規整院落，采買生活用具等。

在外需得親力親為，在院中時，無非一計術法的事，至于蘇眠，則躺在樹下搖椅上，將心思放到了土地贈送的五枚玉簡上。

除一個名為《異聞錄》外，余下四枚玉簡，分別是兩個地祇神通法術，遁地、賜福。

相比這，蘇眠更關注另外兩枚玉簡。

它們一個封存雞蛋黃大小的金色云霧，散發浩大卻又安靜祥和之氣；一個存儲九枚金燦燦銅錢，外圓內方，上刻蒲原二字，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散發濃郁檀香味。

尤其當那團金色云霧出現時，小院上空劫氣明顯一滯，像是被什么東西分化開來。

“功德加身，諸法不沾，即便劫數纏身依舊能維持一絲清明，難怪會肉疼成那個樣子。”

蘇眠恍然，對這種好東西自然不會嫌多。

將功德和香火錢收起后，這才把注意力重新投回了異聞錄。

異聞錄記載的東西很多也很雜。從鄉野怪談，再到凡俗佚事，再從王朝更替到仙家傳說，門派圣地……

縱使不完善，許多都是一筆帶過，或直接用‘聽聞’、‘傳言’一詞根據猜測編撰，也足夠蘇眠用來對這個世界進行初步了解了。

然而正當他看得津津有味時，院內似大家閨秀看書練字的涂萱，和百無聊賴逗弄荷池新買鯉魚的柳冥，忽地齊刷刷扭頭看向院門。

只見隨著黑霧生成，一道人影憑空浮現。

“上仙無疆，蒲原縣城隍周明軒前來拜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