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虞,不是那鬼修的對手。
前后不到三五個回合,他便被逼入了絕境。
從劍上彈出血霧,應是朱虞對付鬼修的最強手段了,但卻被對方無聲無息破去……剩下的時間里,朱虞只是在徒勞地揮著劍,根本無法對那鬼修造成傷害。
當然,他那一身強橫的肉體,也并非完全無用。
至少……那股可怕的陰風刮過他時,雖將他衣物瞬間磨成了碎布,卻也只在他皮膚上留下了淺淺血痕,未能傷及他根本。
但因為朱虞需要分心保護三個人質,無奈之中,也被那陰風一遍遍卷過,不少地方都已血開肉綻,終是經受不住這樣反復的攻擊。
“你這一身鋼筋鐵骨、那股血霧,你是血煞獄的人?”
鬼修陰風一邊繞著朱虞打轉,一邊桀桀笑道:“但你太弱了,太弱了!血煞獄里可沒你這種廢物!你是被人家扔出來的吧?”
“放屁!”
朱虞拼命揮著劍、拿自己身體擋在三個人質前,怒罵道:“老子是自己出來的!那地方根本不是人呆的,老子看不上他們!”
“廢物就是廢物……”
鬼修陰笑道:“不過放心,我會給你一個體面的死法,你這一身血煞之氣好啊,太好了!你的生魂一定格外美味!吃了你,你也算是能為我榮登天合神境鋪平大道了!”
說話之間,那陰風猛地在朱虞身后凝聚,化作一個巨大的骷髏頭,張開大嘴,照著朱虞腦袋便咬了過去!
可就在這一剎那,骷髏頭的嘴里,突然嘩地一聲,燃起了一團黑焰。
“嗚!”
鬼修發出一聲悶悶的痛呼,骷髏頭瞬間散回陰風,可那黑焰如同附骨之蛆,無論如何掙扎翻滾,都無法將黑焰驅散。
“大哥!?”
朱虞眼睛一亮,驚喜地大喊。
這黑焰他可太熟了,整個焚心宗,能將這焚心黑焰使得如此純熟的,只有裴南!
轉眼之間,陰風已撞在了地上,隱隱凝化成一個人形,他拼命在地上翻滾、想要拍去身上黑焰,但卻怎么也做不到,他撞翻了神案、撞倒了泥神像,也撞裂了破廟梁柱,撞得整個小廟搖搖欲墜。
就在那鬼修似乎要被黑焰徹底吞噬之際,他身形卻突然一陣扭曲,仿佛體內有某種力量在劇烈涌動。
緊接著,一陣詭異而細微的窸窣聲響起,伴隨著一抹幽光閃過,一張干癟枯黃的人皮從那翻滾的陰風中脫落,重重地摔落在地。
黑焰如影隨形,瞬間包裹住了那張人皮,火焰跳躍間,人皮迅速卷曲、焦黑,最終被燒成了灰燼,只余下一縷青煙裊裊升起,消散在空中。
與此同時,一道虛影從人皮脫落之處猛地竄出,他身形踉蹌,翻滾到了一旁,身體劇烈顫抖,口中發出陣陣急促而沉重的喘息聲。
這是個干瘦老頭,看他模樣至少也有花甲之年了,面頰凹隱、眼窩發黑,雙眼中滿是驚懼。
“不錯,有點本事。”
破廟外,傳來了令朱虞熟悉無比的聲音:“這等絕境之下,也能破了我的黑焰。”
腳步聲輕響,裴南面無表情地跨過了破廟門檻。
他并不是一個人。
在他手中,握著一串鏈子。
鏈子的另一端竟牽著一張輪椅,那鐵鏈將輪椅能及輪椅上的人——太叔鐘,死死縛住。
這太叔鐘看上去比之前衰頹了許多,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目光空洞渙散,對周圍發生的一切都沒什么反應。
“大哥,你怎么來了!”
朱虞喜道:“你不是說另有要事嗎?”
“我也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你。”
裴南沖他微微一笑:“只是恰好路過。”
恰好路過?
丁白浪疑惑地看了江小葦一眼。
哪有會這么巧合的事?
“別看我。”江小葦無辜地一攤手:“這事和我沒關系,我還懷疑是你做了什么呢。”
“這和我也沒關系吶?”
丁白浪撓了撓頭。
這事要說沒陰謀,打死他也不信。
朱虞半路找了間破廟、遇上了個鬼修,這可以是他運氣不好,不奇怪。
但眼瞅著他要掛了,裴南也出現了?
是,朱虞要沿著這條路回黃沙集、裴南也是從黃沙集一路緩緩行來,非要說的話,路線也是有交集的……
可這也還是太巧了,仿佛有人打著算盤、將時間排得分毫不差。
等等。
丁白浪靈光一閃,好像抓住了些什么東西。
前腳妖修攔路,后腳鬼修看似巧合地突兀出現,而之前虎哥說過,“據可靠消息,朱虞如今在替梁淵辦事,梁淵已經知曉了師祖的計劃”。
梁淵暗中行事,又怎會叫他人知曉?
這里必有貓膩。
另外,裴南現身,遇到了朱虞,救下了他。
他不是要贖罪么?這還帶著太叔鐘,走路還慢悠悠的,確實不像是專程趕來救人的,或許真是路過。
那……他又是因何出現于此?
一前一后,一方是要阻止朱虞、另一方則是要保護朱虞。
這里……
像不像兩個高明的棋手,在暗中布局、悄然引導著什么?
又或者,沒有兩個人,只有一個人。
一個不知出于何種目的、想要將水攪渾的人。
“你想到了什么?”江小葦注意到他眼神變化,輕聲問道。
丁白浪卻笑笑:“先不管,和我們無關,先看下去。”
那一邊,破廟中裴南、朱虞兩兄弟說了兩句話,便將目光投向了那個老頭鬼修。
“你究竟是誰?”
朱虞目光微冷,長劍指了過去:“為何對我出手!”
“哼……”
老頭根本不理他,只是看向了裴南,沙啞道:“焚心宗宗主裴南,老子聽過你名字。”
“我兄弟在問你話。”裴南淡淡道:“你是誰?”
“我?”
老頭冷笑:“老子只是個在此地暗中修幾十年前的隱客,今日見有生魂送上門來,便想著飽餐一頓……如今沖撞了高手,是老子運氣不好,你們要殺要剮,老子沒半句怨言!”
“飽餐一頓?”
裴南目光微冷:“這破廟雖離大道不遠,但荒涼無比、人煙罕至;你修的是陰身,要噬人生魂,躲在這兒十天半個月都吃不上一個人,方才還有那般威勢?”
“我現在,不喜歡殺人、更不喜歡威脅他人。”
說話間,他掌心黑焰再度燃起。
“但是……”
“這不代表,我不會幫我兄弟一把,好叫他慢慢審你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