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淮沒回頭，就知道來人是誰。

回過頭，輕輕頷首，問候。

“見過二小姐。”

菟子身穿一襲青色長袍，領邊是金銀絲繪的花邊，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卻像出水的芙蓉。

張淮從小就是她的玩伴，如果不是身份階級的差別，也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淮哥兒，你騙我，我上次說的西游記話本，我根本沒找到，可是，我還是去幫你去找父親求情啦。”

看著眼前古靈精怪的菟子，張淮有些晃神。

“多謝二小姐，救命之恩。”

菟子上前準備拉住他的手，正到跟前，又放下了。

“淮哥兒是來找父親的吧？快請進吧。”

帶著張淮進了側門后，才小聲的說道：“我原以為，我這輩子，恐怕都再也見不到你了。”

張淮沉默無言，菟子也不好再說，只是轉了話風。

“你欠我的西游記話本，可還沒給我呢。”

雖然司馬懿說愿意把菟子許配給他，可他從沒當過真。

小心翼翼拜別了菟子，才請通傳，求見司馬懿。

院子里，已經亮了燈。

居家的司馬懿好像心情還不錯。

“你小子來了，走走走，隨老夫去看看。”

七拐八拐，進了一處獨立的院子。

映入眼前的，赫然，是他在襄陽造的蒸餾器具，旁邊還擺放著幾臺體型更大的。

不出張淮意料，這都是在襄陽造好后，運回來的。

司馬懿撫摸著蒸餾設備，漫不經心的開始發問。

“淮河，為何我們不自己收購糧食釀酒，而要收購別人的濁酒，來蒸……”

“老爺，蒸餾。”

見司馬懿一時想不起來，張淮開口提醒。

“對，蒸餾，這不是浪費錢嗎？”

張淮稍微沉吟后，開口道：“敢問老爺，如今我魏國，老百姓若不遭受天災，每年收成可夠果腹？”

“不能。”

“問題就在此處，百姓尚不能果腹，您作為當朝大將軍，大肆收購糧食釀酒發賣，恐怕樹大招風，就算是交給他人操作，恐怕也不能完全遮掩。”

“若是再引起陛下的忌諱……”

張淮沒有繼續說下去，選擇了點到為止。

“就依你的，收購濁酒再蒸餾吧。”

說完，背著手出了小院。

張淮緊緊跟在司馬懿身后，突然，腦子一轉。

“老爺，小的心中還有個疑惑。”

“你小子，直言就是。”

“您沒有告訴陛下，您要釀酒發賣的事情吧？”

司馬懿不置可否的揚了揚下巴，可短促的身材，配上這倨傲的神情，讓張淮莫名有些想發笑。

“侯爺，您聯合江夏、襄陽的氏族以及軍中大將做生意，不會以為陛下不知道吧？”

“若是有人借機，彈劾您結黨營私……”

“這酒水生意，想來在您的手中，必然是可以發賣到魏國全境，這其中的利潤……”

“老爺，金銀之物，最動人心。”

司馬懿這才如夢初醒。

他想掙錢，可一定有人想借機向陛下獻媚。

“聽說陛下單獨留你，遷你做從事中郎了？”

“是的，老爺。”

“你小子，這次恐怕，是真的入了陛下的眼了。

想當年老夫，加冠后才被曹操征辟，去當了個文學掾，而你年不過十七，就已經是正五品的從事中郎了，前程錦繡啊。”

張淮聽著司馬懿平淡的語調，知道這老小子又開始試探他了。

“老爺，您當初交給我任務，小的一刻不敢忘。身后站著誰，小的也是一直牢牢記在心里。”

司馬懿點了點頭。

“回來之后，還沒見過菟子吧？去見見她吧，她一直念叨你寫的話本呢。”

“老爺，小的萬萬不敢，奢想二小姐萬金之軀，請老爺莫要再提。”

“你小子，老夫當初不是就給你說過了嗎？你不再是我府上奴仆，你是高原陵張家的人，若你二人有意，老夫不會阻攔。”

張淮躬身到底，不再答話。

“起來吧，陪老夫轉轉。”

轉來轉去，轉到了司馬懿的書房。

看著司馬懿凈手后，開始潑墨。

一氣呵成，寫了四個大字，【寧靜致遠】。

沒等司馬懿開口，張淮就捧場的夸贊起來。

“老爺這字，鐵畫銀鉤，力透紙背，力道十足，好字，不知老爺可否將墨寶賞給小的，小的拿回去，做個傳家寶！”

司馬懿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小子可以寫出西游記話本來，想來是有幾分才學的，說說看，這幾個字。”

“老爺這幾個字，莫非是出自西漢初年劉安的《淮南子：主術訓》？

小的自以為這幾個字的大致意思是，內心平靜才能走得更遠，適合用于提醒自己保持冷靜和專注？”

司馬懿有些驚訝。

“淮小子，你果然真才實學，在哪學的？”

張淮只感覺一股冷氣直沖天靈蓋，冷汗直流！

暗道要遭，他一個下人，從哪去學的這些東西。

還沒給自己找到理由開脫呢，司馬懿卻自顧自開口了。

“想來，上次躲在老夫的書柜里，是趁府上人都睡了，在老夫書房里翻閱典籍吧？”

張淮一聽，好好好，這還要試探一下。

果斷躬身。

“老爺明鑒，小的知錯了，小人只是偶爾在府上教學教二位公子學習時，偷聽過幾次，學了些字，小的萬萬不敢，犯家規進書房。”

司馬懿這才輕輕將墨寶卷起來，遞給張淮，“既然你喜歡，就收著吧。”

就在張淮即將接過去的時候，司馬懿卻驀地收了回去。

“要字可以，不過老夫心中還有疑惑。”

“老爺請講。”

“這酒如何定價？如何與別人家的酒做區分？”

張淮一聽，暗道：“嗨，這你可算問對人了。”

毫不遲疑開口：“老爺，您說在朝堂之上如何區分官員品級。”

“自是通過官服就可辨認。”

“老爺，這酒，我們是不是，也可以給它穿一層衣服？

蒸餾一次的，就用普通陶器盛放，為普通品類，外用木盒包裝。

蒸餾兩次的，則用青瓷盛放，為上品酒，外用珍惜木材制盒包裝。

普通品類可售賣給，中低品級官員和一般氏族，上品嘛則專門供應達官顯貴，鼎族豪宗。

老爺，這些人可不缺金銀，缺的是體面，是獨一無二，至于價錢，想來您已經智珠在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