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他龍榻邊上,我腳邊上就有個凳子,他說,“坐啊!傻站著干嘛?”
“謝皇上賜座。”
我這么規規矩矩,反而讓蕭又珩不高興,他問我,“你在殿外等很久了吧?”
“不久。”
蕭又珩呵了聲說,“你都等的睡著了?還說不久?”
我抬眼看他,想著隸王的聲音有那么洪亮嗎?以至于寢殿內的蕭又珩都能聽著?我甭管他怎么知道的?這都不重要。
“皇上說了好些話?想必是累了?要不要歇一會?”
蕭又珩面無表情,“你沒說幾句話?就想跪安了?”
我被他一眼看穿,也真是不中用,他的手拍了拍床邊,讓我坐過去,我愣了一下,仍舊沒動。
“怎么了?過來啊?”他說,我不回答,他又叫我過去,聲音里滿是親和感,我的倔強是徒勞的,我過去坐在了床邊,他順勢便握起我的手來,今個他的手,還是涼涼的。
“公主的事?我跟你解釋一下?”
我說,“不用了,皇上。”
他根本沒理我,自顧自的解釋起來,“太后對我有養育之恩,這回公主遠嫁,太后心里肯定不好受,但為了顧全大局,太后并未阻攔,我知道公主對你做了過分的事,可公主與我多年感情,我實屬為難,只能小懲大誡,幸得你體諒,寬容大度。”
其實就算蕭又珩不解釋,我也知道他的難處,但并不代表,我能原諒公主,她差點打死冬兒,雖說最后化險為夷,可她視人命如草芥的行為,我想到就后怕。
“敢問皇上,公主為何對我有如此大的敵意?”我問出了自己心里一直以來的疑惑。
“蕃土山高路遠,公主是金枝玉葉,打小沒離開過太后身邊,此次她為了大昭,下嫁到南寧侯府,她與駙馬又素未謀面,心中難免有情緒,出嫁之前,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以前她是一個溫婉之人。”
溫婉?我打從認識蕭彤蕊起,她就跟溫婉沒半點關系,我不明白,蕭又珩怎會用溫婉來形容她?
看來蕭又珩并不知這其中原因,我白問一場,“皇上,公主有喜歡的人,您知道嗎?”
蕭又珩似乎頓了下,反問我,“你如何得知?”
“公主自個說的?”
他松開我的手,坐起身,捂著他的腳踝,我一嚇,趕忙扶著他說,“皇上,腳很疼嗎?我去叫太醫!”
蕭又珩喘著氣說,“不用,方才猛的疼了下,這會沒事了。”
“還是讓胡太醫來瞧瞧吧?”
他拉住我說,“都說不用了,你給我過來。”
我扶他靠在長枕上,他的喘息聲有點大,額頭上冒著虛汗,我從衣袖里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半會,他才稍稍平和一些。
這么一打岔,我都忘了剛才說到哪了?想起來后,又想著要不要繼續說呢?而他又拉著我手不放,“寧寧,他都死了...你何不珍惜眼前人呢?”
我眼睛一睜,不得不說回公主心上人之事,“皇上,剛剛我們說到公主心上人的事呢?”
蕭又珩頭靠在枕上,轉向我問,“那她告訴你是誰了嗎?”
我搖著頭說沒有,“皇上以為公主是我的閨中密友嗎?她發脾氣呢?太后也沒給她機會說。”
蕭又珩哦了一聲,方才那陣疼,讓他顯得虛弱了些,我想這會他的腳踝,肯定還在隱隱作痛,“公主沒跟我提過。”
我點了下頭,“皇上手冷的話,我讓瑞姑姑去準備手爐來?”
聽我這么說,蕭又珩把我的手握的更緊了,“我就要拉著你的手,一直不放!”
我突然說,“不如我給皇上講個話本子吧?”
蕭又珩好奇的瞅著我,問我是什么話本子?我清了清嗓子,開始說,“羅布街上有家百年字號的酒樓,老板是個二十多歲的男子,以前點心鋪生意特別好,可打從他父親那輩開始,卻面臨了很多問題,周邊開了很多家新酒樓,鋪位漲價,去世的父親,又給他留下了一屁股債,以至于,酒樓到他手上時,成了個燙手山芋。”
蕭又珩不明白我為何同他講這個話本子,我不管不顧,繼續往下說,“好在酒樓有個忠心耿耿的老伙計,一直守著酒樓,老板不服輸,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來,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客人盈門,門庭若市,生意也風生水起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可老板慢慢發覺到,老伙計德高望重,新老客人都認可他......甚至到了喧賓奪主的地步?”
我一直看著蕭又珩,看他的神情自若,看他的面不改色,是我多疑嗎?我問他,“若是皇上的話,該如何處置為好呢?”
“...聽你講話本子?還要考我的嗎?”
“臣女不敢,臣女無知,望皇上賜教?”我捏緊雙拳,既怕?卻要?
“老伙計勞苦功高,但終究是歲數大了,還是讓他卸下重擔,安享晚年豈不美哉?”
我戰戰兢兢的問,“如若老伙計是個死腦筋呢?他誤以為老板過河拆橋,因他年老,就想將他棄之?而死活賴在酒樓呢?”
“把話說開,心結便打開了。”
我說,“若無法明說?又當如何呢?”
蕭又珩微微動了下身子,用手揉了揉眉心,他早就聽出我故事中的貓膩了,卻仍舊神色無異,我又問,“皇上可曾想過,讓老伙計留在酒樓呢?”
見我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蕭又珩微斂了下眉說,“不就是個話本子嘛?看法不同很正常,你何必那么較真?”
話本子?的確是個話本子,還是個我現編的話本子,我恨自個只能講個話本子,來探究真相,但顯然是沒結果的,我垂頭喪氣,斗膽說,“皇上心懷天下,做大事的人不拘小節,成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犧牲在所難免,可我是一介女流,不懂什么權力斗爭,不明白罔顧他人性命,給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后?倒變得正義凌然了?覺得犧牲是值得的?”
蕭又珩可以若無其事,權當局外人,他那般不露聲色,真讓人背脊發涼,“你說個話本子,我聽個話本子,你怎么就生起氣來了?”
“是我錯了,我又在皇上面前掰對錯了?我總是一錯再錯!”
“...寧寧。”
我起身退了幾步,蕭又珩才露出一絲慌亂,我自諷道:“在皇上面前,哪有什么是非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