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多此一問,還能去哪啊?一上午都在軍營練劍,長姐笑了一下,又說,“路嶼有十六了吧?”
我點著頭,不太明白長姐的意思,要知道,路嶼入府這些年,長姐與他講過的話,加起來也沒我倆一天多,怎么這會長姐格外關心起路嶼了呢?
我心里沒明白,長姐又問,“那么以后呢?還在一起習武練劍騎馬嗎?”
我沒多想,直接嗯了一聲,可長姐繼續說,“就這么一直在一起嗎?”
我又點點頭,沒覺得有啥問題呀?但長姐的臉色沉了一下,抿了下嘴唇,淡淡一笑說,“你懂不懂我的意思啊!”
我沒想就點頭,轉而又搖頭,被長姐搞糊涂了,“寧寧啊!你同路嶼,以后總要分別的!”
“為什么?”我更不明白了,“為什么啊?長姐為什么要這么說?”
我連問三個為什么?長姐看出我眼里的困惑,卻還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你知道什么叫一直在一起嗎?你想跟路嶼在一起?就像爹和娘一樣嗎?”
我聽懵了,長姐的意思是說,我嫁給路嶼?路嶼娶我?我倆結發為夫妻,永不分離?什么啊?這都是我沒有想過的事?
可那晚我失眠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卻怎么都睡不著,都怪長姐白日里的那番話,繚亂了我的思緒。
可父親和路嶼都沒能參加我的及笄之禮,因為就在我及笄之禮前一周,父親被皇帝派去平定蕃土叛亂,我面上還是嘻嘻哈哈,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可心里有一萬個不高興,罵這叛亂真會挑日子,怨皇帝派父親出征,使得我一輩子僅有一次的及笄之禮,沒有父親在場。
但是長姐像是看穿我的心思,對我說,皇命不可違,父親是忠君愛國,忠臣義士,應盡心竭力,死而后已,無所畏懼!
我懂,我懂,長姐的一席話,我都懂,我也有過想披上戰甲,上場殺敵的想法,可眼下,我卻只想承歡膝下,做一個討父母喜愛的乖女兒。
母親還提議,讓路嶼隨父親一起出征,說男兒志在四方,不該被圈在府內,更何況,路嶼身手矯健,迅猛異常,劍法宛如流水,這么好的料子,留在府內做個護衛?豈不是浪費,應該要出去闖一闖,干一番建功立業的大事。
臨行前,我一直在等,靜靜的等,默默地等,但是一直沒等到路嶼送我禮物,臨走前一晚,我們坐在屋檐上,我心不在焉的看著瓦當上刻的云頭紋,心里空空的,這是我們兩人相識以來,頭一回分別。
路嶼喝了口清酒,酒香四溢,與夜色相融,“二小姐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華將軍。”
我咧嘴一笑,“你保護我爹?你別拖后腿就行了?”
路嶼吃癟,突覺他大言不慚,略有慚愧,我轉頭看著他說,“我祝你們旗開得勝,早日凱旋而歸。”
路嶼眼神清澈,他的笑容,掠過我心頭,如清風拂過水面,留下無盡的光芒,我這才發現,好像除我以外,沒人提過路嶼的笑顏,仿佛路嶼是個不茍言笑之人?好像一直如此,父親談及路嶼,總說他勤奮好學,母親和長姐說起路嶼,總說他謙卑有禮,而府里其他人,都說他風華正茂,年輕有為。
只有我,只有我說他笑容治愈,像一股暖流涌上心頭。
我仰望夜晚的星空,路嶼對我說,“二小姐,我不管身在何處,都與二小姐在同一天空之下。”
我輕輕嗯了一聲,點點頭。
今個是輔政大臣杜茹蘇夫人的壽辰,母親帶著長姐和我一起來祝壽,要說這位杜大人,雖說是三位輔政大臣之首,但權利卻遠不如另外兩位。
說曹操,曹操到,另一位輔政大臣畢心也來到杜府,雙方客套一番之后,倒還顯得和氣,杜茹蘇辦事勤勉,為人正直,學富五車,皇帝拜其為師。
而畢心,則與另一位輔政大臣虞海陵為伍,如今的虞海陵,在朝堂上地位尊貴,權利如日中天,不少大臣見風使舵,都攀附與他。
太后遣了夏念可前來祝賀,夏念可乃是國公孫女,自小養在宮中,太后對她極為寵愛,我見夏念可是個面善之人,細看竟與長姐有幾分相似,對她就更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了。
女眷們聚在一起,總有種磕著瓜子,聊八卦的熱鬧景象,我和長姐跟在母親身邊,母親極少說話,總以談笑自若的樣子來應對,我發現不知何時,竟不見了夏念可的身影?
長姐低聲告訴我,夏念可送完禮,便匆匆離開了,我納悶她來去匆忙,走個過場也太過敷衍了?
我想去花園透透氣,但在別人府上瞎溜達,肯定有失體面,只能乖乖在旁聆聽,原來當今圣上要大婚了?可立誰為后呢?似乎還是個迷?
目前這皇后人選有三,其一便是剛才的夏念可,她出身名門,又自小在宮中長大,跟皇帝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感情肯定不差。
其二便是還未露面的輔政大臣虞海陵之女虞芷桐,父親是位高權重的輔政大臣,當初也是擁立皇帝登基的功臣,目前虞芷桐的呼聲最高,太后也多次召她入宮陪駕。
最后一位是漠北公主沐然竹,年初漠北送來的和親公主,以示兩國友好,但皇帝立一個番邦公主為后,似乎不太可能?
正聊著如火如荼之時,虞海陵帶著虞芷桐壓軸登場,沒想到虞海陵一個標準國字臉,女兒竟然長著一張鵝蛋臉,她略施粉黛,卻出奇嬌艷,但與夏念可不同,虞芷桐給我一種心高氣傲的感覺,我甚至有意回避她,生怕我一個不留神,踩到她尾巴,她會生吞了我?
我們回府的路上,我為剛剛自己的臆想笑出了聲,母親投來目光,“今兒真是憋壞你了吧?”
我說出了對虞芷桐的臆想,長姐也跟著笑了起來,母親皺了下眉,做了個噓的手勢,隨后也跟著笑了。
聽了大半天皇帝選后,反正馬車上沒旁人,這會我也想知道皇帝會選誰做皇后?母親眼睛一眨,反過來問我?這豈不是在為難我嗎?
長姐緩緩說了句,“會選虞芷桐吧?”
我問為什么?長姐的解釋跟剛剛夫人們的看法差不多,母親似乎有另一番見解,“我想..會立夏念可為后。”
我拍手叫好,長姐看不明白,反問我說,“你跟夏小姐相識?”
我搖搖頭,“他們一起長大,感情總歸好些吧?”
母親坐正身子,看了眼長姐,眼神落在了我身上,“自古君王多薄幸,最是無情帝王家!”
長姐也說,“皇上選誰做皇后,都跟喜歡無關,而是誰適合當這個皇后。”
我突然悲從心中起,我既不認識皇帝,也不知誰將成為皇后?我可悲的是,這至高無上的九五至尊,連選個喜歡的人做皇后都身不由己?
這年年中,夏念可的哥哥夏念至被一起貪污受賄案牽連,皇帝罷免了夏念至的官職,國公一家被迫遷出京都,只留夏念可一人在京,算是平息了這場風波。
祥雍十年,皇帝冊封夏念可為皇后,虞芷桐為德妃,沐然竹為遙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