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慕之的燒終于退了，我再次對自己發誓：再也不濫用緊急脫離機制了。

這兩天又沒見到白泠，不過好在她爸爸還算信守承諾，我每天都能從電話里聽到她的聲音。

盡管這樣，沒法親眼看到白泠，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她，燒退后，我們又開始按慣例一起去幼兒園，再次見面后，小姑娘顯得興高采烈，屁顛屁顛朝我跑過來。

“慕之，我好想你！”

“嗯，我也想你。”我應付著白泠的熱情問候，卻感受到了一種詭異的氣氛，來自于一旁站著的白泠媽媽。

我能看出來，她在努力掩飾著什么，再具體點講，她似乎在為什么事情煩心。一般人確實看不出她的異樣，但我比一般人敏銳得多。

難不成是那個男人又家暴了？不對，如果這樣的話，之前和白泠打電話的時候我就能感覺出來，這個事情白泠應該是不知情的。

這樣反倒麻煩了，不能讓小孩子知道的事，起碼不是小事。

我正考慮著要不要打探一下，就被白泠戳了戳：“慕之，你怎么了？”

“哦，沒事，上車吧。”我回過神來，拽著白泠上了車。

這一整天，我都在思考可能是什么事困擾著白泠媽媽，最終還是決定不多管閑事了，總是插手人家的家事是很討厭的。

但晚上發生的事情，讓我不得不關心白泠家究竟發生了什么了。

“泠泠，你爸爸媽媽晚上有事，你今晚跟我們回去吧。”晚上，我媽在接我們兩個回家時，這么說道。

白泠倒是沒覺得怎么樣，畢竟在我家借住這件事對她來說已經不陌生了，我們家還有專門給她準備的拖鞋，睡衣，洗漱用品之類的。

不過我考慮得就多一些了，媽媽身上散發的氣息，和早上的白泠媽媽如出一轍，難不成她已經知道了一些內幕？

果然，還是要打探一下啊。

還得保證不能讓白泠看出端倪。

真麻煩。

回家的路上什么都沒有發生，晚上也十分平靜，我自然不會蠢到直接找爸媽問，更何況白泠還在我們家呢。

但當我的目光無意中掠過爸媽臥室的桌子時，卻被一張手寫的紙條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張欠條，是白泠媽媽給我們打的，她管我們借了五萬塊錢，時間就是在今天。

看到這東西，我就明白了白泠媽媽在為什么事情發愁了，肯定是要干什么事情缺錢了，白泠家的情況我知道，也就是勉強在溫飽線上掙扎，但凡出點什么要用錢的事，對她家來說都是不小的打擊。

唉，沒辦法，缺錢的事我確實是愛莫能助。

話說這欠條就這么明晃晃地擺在桌子上……應該是爸媽還沒來得及收起來。

好巧不巧地，我媽在這個時候進來了。

“慕之，你看什么呢？”

反正都看到了，我也沒必要藏著掖著，直接把那欠條往桌上一放：“媽媽，這玩意還是收好吧，白泠還在家里呢。”

我媽嘆了口氣：“你別對白泠亂說啊。”

“我可不是那種人。”我笑了笑。

我媽松了口氣，趕緊把那張欠條收好。

“我能問一下，白泠家里發生什么了嗎？”這個時候，我索性直接打直球。

我媽看了我幾秒鐘，顯然是在猶豫，然后，她看看外面，白泠正在客廳看動畫片，沒有注意我們，這時她才放心地把門關上。

“白泠的姥姥得了癌癥，需要很多錢治病。”媽媽給出的答案很簡單直接。

我并沒有表現得太驚訝，對于普通家庭來說，用大錢的地方無非就是買車、買房、治病這類的事。

看見我一臉淡定，我媽也是見怪不怪了。

對于我來說，知道事情的背后緣由就夠了，我又沒法給白泠的姥姥搞錢或者治病。

不過仔細想想，癌癥這類的大病，確實是困擾普通人的一大難題，尤其是條件不好的家庭，家里的老人病了，治也不是，不治也不是，不治的話，又不忍心看著自己的親人就這么死去，治的話，整個家庭都要被這個病人拖累，最后結果往往只是讓那病人痛苦地多茍延殘喘一段時間。

若是在艾爾維拉，大部分人會毫不猶豫地把病人拋棄，沒辦法，生產力不發達，很少有人會去照顧沒有勞動能力，還要沒完沒了地倒貼錢的人。

但這個世界的人們顯然更“有人情味”，結果就是自己也要連帶著受苦。

其實我也不知道哪種處理方法更好，若是從理性的角度考慮，我是肯定不會選擇去治病的，但這似乎太過違背人類的道德。

有時真的不得不感嘆一句：人類的道德真的是一把雙刃劍，它既維系了人類社會的穩定，又是束縛人類發展的枷鎖。假設人類真的抹除掉一切沒法為社會做貢獻的累贅，那么就可以節省下巨量的資源，人類面臨的很多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唉，有點扯遠了，我默默地走出房間，坐到了白泠的旁邊。

小姑娘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依然在為動畫片里播放的內容而開懷大笑。

我又能做些什么呢？什么都干不了，還得瞞著白泠。

真的好憋屈，如果我現在是杰里科，那么這一切都不是事，什么癌癥，一個治療魔法就能搞定。

這就是我討厭這個世界的原因，我在這里就是個普通人，無關緊要的普通人，面對很多事情都無能為力，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看著悲劇發生的感覺。而作為杰里科的我，呼風喚雨，幾乎無所不能，無論多么強的敵人都能輕松擊敗，無論多么大的困難都能迎刃而解，就好像整個世界是在圍繞著我去旋轉，這才是我渴望擁有的生活。

不管那么多了，睡覺去。

我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把那些破事都拋到腦后。換句話說，這個世界誰病了，誰死了，又和我有什么關系呢？艾爾維拉才是我真正的歸宿。

當時的我依然抱著這種想法，我實在無法接受自己的平凡，也正常，誰不想當主角呢？

如果說這一系列接踵而來的厄運是白泠的悲哀的話，那么追求著虛無縹緲的英雄夢，便是我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