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驤城依偎在巫峽山青灰色的山影里,晨霧如紗,將整座城池籠得朦朧。
城中青石板路蜿蜒如蛇,兩側(cè)飛檐斗拱的樓閣參差錯落,朱漆剝落的木雕窗欞半開,透出幾縷檀香煙氣,山巔宮閣若隱若現(xiàn),琉璃瓦映著朝陽,流金般刺破云海。
穿城而過的玉帶河上,烏篷船推開碎銀似的水紋,船娘哼著南疆小調(diào),搖動船槳緩緩朝岸邊靠去,忽有數(shù)道五顏六色的虹光自巫峽山巔疾落而下,眨眼掠過城池上空,引得茶肆里的人仰頭咂舌。
茶樓二樓雅座,明彰尖輕叩青瓷盞,望著遠去的虹光若有所思,從袖中取出一卷《紫府丹書》,眼中浮現(xiàn)些許向往之色。
“我已按照書中所寫,過了凝煞這一關(guān),待回宗完成煉罡,屆時罡煞合一結(jié)成金丹,也能像他們一樣飛天遁地了?!?
明彰心中歡喜,他十五歲得遇仙緣,拜入巫峽山靈岳宗洞云真人門下,在外苦修三載,如今只需回宗請老師相助,完成煉罡,便能成就金丹大道,從此長生有望。
他將茶錢放在桌上,起身出了茶肆,徑直走到城門外,抬手一招,腰間玉佩飛出一道光華,化作一只白鶴,低頭發(fā)出陣陣清鳴。
明彰撫摸了一下白鶴腦頂,翻身上了鶴背,坐穩(wěn)之后,白鶴雙翅一展,頓時就上了天中,朝山巔飛去,騎著白鶴上得山巔,一路往南,掠過重重山峰之后,視野中出現(xiàn)了許多建立在山腰上的樓閣,白鶴發(fā)出一聲長嘯,圍著一座青翠的山峰繞了半圈,落在了山頂一座宮樓外。
“我外出之時,老師在宗門閉關(guān)參悟玄機,以圖斬殺尸蟲更進一步,也不知道現(xiàn)在出關(guān)了沒有?!?
明彰下了鶴背,將其收入玉佩,看著宮樓上匾額的“靈岳”二字,整理了一下衣衫,挺身走進了門中,入門走了沒幾步,就看到兩個英偉青年迎面走來。
這兩人看見明彰,面色同時怔了一下。
“郭師兄,陶師兄,三年不見,兩位師兄更勝往昔了?!?
明彰卻是不同,看見兩人,滿是笑容的上前見禮。
這兩人一人叫作郭威,一人名叫陶志尚,靈岳宗內(nèi)有八座靈峰,每一座靈峰都有一位元神真人坐鎮(zhèn),明彰的老師洞云真人在終南峰修行,郭威和陶志尚是凌霜峰承康真人的弟子,明彰拜入山門之后,跟隨老師拜見過其他靈峰的師叔師伯,和各峰弟子還算相熟。
“明彰師弟。”
郭威看著明彰,神色間有些欲言又止。
陶志尚在一旁有些遲疑,似乎有什么話想說,又不好開口的模樣。
明彰見兩人神色有異,疑惑道:“兩位師兄,可是師弟我有什么不妥之處?”
“本來這件事不該由我們告知師弟的?!?
郭威嘆息一聲,和陶志尚對視一眼后,說道:“明彰師弟,宗門在去年驚蟄那日,收到駐守魔淵的師伯求救符訊,掌門便請洞云師叔和云臺峰的青霞師叔一同往魔淵搭救,結(jié)果半月之后,三位師叔的魂燈幾乎同時燃亮,掌門已在年前送三位師叔輪回去了?!?
“什么!”
明彰如遭雷擊,呆在當場,腦海中一片空白。
陶志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師弟,節(jié)哀順變,進去拜見掌門吧,洞云師叔應(yīng)該給你留了一些話?!?
他一連說了幾遍,明彰才回過神,悲戚的點頭道:“我現(xiàn)在就去拜見掌門......”
說完渾渾噩噩地往門中去了。
郭威看著他漸行漸遠,目露擔(dān)憂之色,道:“幾位師叔仙逝之后,掌門讓另外兩位師伯入主了終南峰和云臺峰,入主終南峰的是文素師伯,這位文素師伯掌管戒律院,待人極為嚴苛,別說外門弟子,就是文素師伯的親傳弟子,也曾因為行止不端被嚴加懲戒,等明彰師弟回了終南峰,怕是還有一番波折?!?
陶志尚皺眉道:“想來看在洞云師叔的情份上,文素師伯應(yīng)該不會太過為難明彰師弟吧?!?
郭威搖頭道:“就算文素師伯不為難他,也不會給予特殊照顧,這一年來師兄也看到了,云臺峰青霞師叔仙逝之后,那邊幾位師兄是什么處境,雖然掌門保留了他們之前的弟子待遇,縱然宗門里無人欺壓他們,但沒了老師照拂,修行全靠自己,日子過得已是大不如前,盡管如此,他們還可以相互扶持,可洞云師叔只收了明彰師弟一個弟子,今后明彰師弟只會更難?!?
陶志尚道:“只能看掌門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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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明彰循著往日熟悉的道路,來到后觀,跟著一位道童步入了一座大殿,一入大殿,只見一名器宇不凡的道人盤膝坐在正殿的蒲團上,他定了定神,上前躬身一禮,道:“弟子明彰,拜見掌門真人。”
靈岳宗這一代的掌門是陳世真,見明彰臉色蒼白,言道:“看你的神情,應(yīng)該知道你師父的事了,洞云師弟走的倉促,但也為你今后的修行做了妥善安排,門中以往給你的待遇不變,你依舊可回終南峰修行,現(xiàn)今入主終南峰的是你文素師伯,他為人剛正,不會為難與你。”
頓了頓,他從袖中取出一只小鼎,送至明彰眼前,道:“這是洞云師弟囑托門中為你煉制的法寶,里面有他給留的一些東西,另外此寶已生出器靈,你只需祭煉一重禁制,便能助你上得九天,采集乾天罡氣?!?
明彰微微躬身,將小鼎接到手中,道:“還請掌門告知老師托生何處,弟子打算煉罡之后,前去接引老師回宗修行?!?
陳掌門道:“此事我已有安排,你且回去安心修煉,待時機到來,我自會通知你。”
“多謝掌門?!?
明彰俯身一拜,后退幾步,轉(zhuǎn)身出了大殿,到了外間之后,看著手中小鼎,強忍著悲慟走出后觀,喚出白鶴,往后山飛去,很快落在了一座立于山頂?shù)膶m殿外。
此處便是終南峰,現(xiàn)在坐鎮(zhèn)殿中的是文素師伯,他回來之后須得進去拜見,經(jīng)門口的道童通傳之后,便被喚了進去。
明彰到了里殿,見到一個面容方正的中年文士端坐玉臺之上,此人便是文素真人,他上前行禮,道:“終南峰弟子明彰,拜見師伯。”
文素真人微微頷首,道:“你可愿入我門下?”
明彰沒想到這位師伯會說出這樣的話,心中頓時怒極,漲紅著臉道:“請師伯見諒,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弟子沒有改換門庭的打算!”
文素真人道:“想來你還沒看過洞云師弟留給你的書信,這樣也好,今后修行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來問我,若無其他事,你可以出去了?!?
“是。”
明彰行了一禮,便從殿中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