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大爺!今兒個兒早上哪里去了來呀?”一個中青年俊男肩膀上挑著一擔子豬屎糞便,移步站立路邊,認真地打著招呼。
“大山!挑包谷糞呀?快挑好了沒?哪天有時間也請你幫我家挑幾挑唄!我這把老骨頭也不中用了,背了幾回糞又得歇歇一天,這如何是好呀?今年恐怕要誤陽春咯!”勇大爺索性將背簍以及整個身子骨依傍在土坎坎上,失望中帶著一絲冰涼的希望。
“好吧!待我有空了過來幫你挑兩挑,你老慢慢的,歇著點,注意身體!”大山說完話就離開了,腳下健步如飛,很快消逝在勇大爺的視線中。
“唉!當真是歲月不饒人啊!年輕人就是不一樣,渾身都是勁,干啥都不費力似的,輕松如意,哪像我這老骨頭簡直快要散架了。”勇大爺邊走邊嘟嘟嚷嚷,兩眼只顧盯著腳下的路。
“所以常言道:人永遠不會那么年輕,一件事情也做不到老啊!有些時候得饒人處且饒人吧,為后人積點德唄!”另一位老人坐在大門口旁邊,微笑盈盈地瞅著他,繼續抽著旱煙,吧嗒吧嗒的頗有生活的節奏感,煙圈裊裊,燒紅了煙鍋,可以看得出來他的煙癮很大,已經不是三兩鍋的事了。
“四叔!抽早煙呀?”勇大爺打了招呼就繼續趕回家。
“回來啦?快坐著,有個兒事兒詢問詢問你!”老伴安花花臉上微笑著,宛如即將凋謝的桃花,依然美麗。
瞧著老伴安花花如此興奮的微笑,勇大爺依舊童心未泯,習以為常地說:“又走什么桃花運了呀?”
他故意逗逗她,裹了半截旱煙塞入煙鍋里,打上火,吧嗒吧嗒地猛抽了幾口,試圖壓抑心中的不快樂。
“幾十歲的人了,還是老不正經,在外邊也是這樣,給我丟人!哼!”安花花似乎有些生氣,心中怒火燃燒。
“管他什么丟不丟人的,就算是個丑八怪,我也認了。”他頓了頓,又抽了幾口,弄得滿屋煙熏火燎似的,嗆得安花花頓感呼吸困難,頭暈腦脹似的,挺難受。
“少抽點煙,我就不相信不抽煙會死人,這個年代要吃飯才能有力氣!”安花花細數著口袋里僅有的幾塊錢,斜坐在勇大爺旁邊。
“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呀?需要那么神秘嗎?”安花花追問著勇大爺,手剛放好錢袋子,又開始剝花生。
“就是為我準備再三得請個幫手為我挑幾挑包谷糞,豈不快哉!”
“是嗎?”安花花恍然大悟,頗為尷尬,爾后似乎明白了很多代道理。
“嗯!”勇大爺表現出有些無可奈何。用力吐出一個大大的煙圈,似乎要將什么東西淹沒似的。
“那請誰呢?在這個年頭誰又會幫咱們呢?畢竟我們都是無力償還的人了,風燭殘年之際有沒有好心人出現,得燒多少高香呀?”安花花有些失望地瞅著他,滿腹狐疑。
“確實,歲月啊!且又能饒過誰呢?”勇大爺心里嘀咕著,漸漸地低下了頭。
曾經年輕時候誰又沒風流過呢?那些叱咤風云的往事卻又歷歷在目,依稀記得。
勇大爺嘴角露出一絲甜蜜的笑意,隨后便眉頭緊鎖,陰云密布鋪滿正張臉。他身體微微驚悚,肩膀顫動。
安花花見如此情景,忙端來一碗野生金鉤蓮熬的苦茶湯,慰勞慰勞勇大爺。
勇大爺兩手顫抖著接過碗,大口地灌完苦茶湯,說:“大山這娃今早倒是答應了我,要來幫我家挑幾挑的。”
“大山?恐怕她那媳婦兒不會答應吧!他那一家權利都是歸媳婦掌管,那有那么容易的事呀?”安花花驚訝地說,繼而一屁股坐在木板凳子上,臉如即將下雨一般。
“這……這男人嘛!總得有點男子漢大丈夫的氣概,你甭說大一丈,怎么也得大一尺吧!怎么一個家拿給女人來管呢?真是的!唉!”勇大爺放下碗,尋根竹簽敲著煙鍋。他那專注的表情似乎在敲打著這生活的無底洞。
他的手不再抖了,心靜了許多。旱煙鍋又重新被點燃,火光如燈,能照亮整間小屋,煙霧彌漫能帶走他一天的疲勞。
他也沒再言語,靜靜地抽著旱煙。安花花小坐一會兒就去煮飯,切菜了。她的土灶里火燃了一會兒又熄滅了,勇大爺靠過去,拿起火鉗子夾柴放入灶里,隨后舉起兩尺黝黑的竹筒往灶孔里使勁地吹,經過他的一番折騰后,火又燃了起來。
瞅著火光,他淡淡地說:“看來什么事情也還得夫妻齊心,合力斷金呢?”
“我瞧是要斷糧斷命了!”安花花似乎有些生氣懊惱的樣子,輕輕地回應了他一句。
“你說這人老了有什么用呢?就算兒女雙全,子孫滿堂又怎樣?依舊不是沒一個在身邊,想挑點什么的還得請人幫忙,別人高興了就幫你一下,不高興了你也就斷了念想不是?”勇大爺干咳了兩聲,眼角滴落兩顆清淚。
“所以說嘛!打鐵還得本身硬,自己能挑能扛才是最重要的道理和本事!”她邊說著邊將煮湯的菜推進鍋里。
“嗯!”勇大爺舉起衣袖擦去淚水,悶哼著。
“注意點莫要讓煙子熏壞了眼睛,那可就更壞事了,給誰都增添麻煩與負擔!還是我自己來吧?”安花花坐在勇大爺身旁,接過燒火鉗子。
火噼里啪啦的燃燒,越燃越旺盛,紅紅的照亮許多地方。
勇大爺瞧著微笑的火苗,自己也笑了。
“這燃火也是一門技術,柴莫要添太多,要橫著放,千萬不能放到最里面,而且還得將中間的灰掏出一個窩來,這樣才會使里面的空氣充足,火才能極力燃燒,否則就會是一團濃煙熏瞎你的眼睛,讓你哭爹喊娘似的一個勁兒地抹眼淚。”她嘮嘮叨叨地敘述著,仿佛教孩子似的一般燒火。
火確實旺了,燃燒得很干凈。
而勇大爺也著實不會燒火,每次總是浪費柴禾,里面一團黑,弄得濃煙滾滾,一把眼淚一把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