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酒香四溢，賓客滿座。

龍且向面前儒雅男子奉上拜禮，隨后極力表現出平靜如水的模樣，強忍著不被府內的酒肉香影響。

儒雅男子攤開一看，眼神頓時變得耐人尋味。

呂公原來也識得項氏一族么？

他看向龍且，笑道：“敢問壯士姓名。”

龍且本就因為蹭吃蹭喝而心虛，何況自己不是項家人，自然不想報上姓名。

正待找個由頭敷衍過去，卻見項羽上前一步，拱手道：“項籍，字羽，聞呂公喬遷之喜，特來賀祝。因為來得匆忙，并未準備賀禮，還望呂公莫怪。”

既然來了，就不必藏頭露尾，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蕭何聞言忙擺手道：“羽公子前來，想必呂公求之不得，又怎會怪罪？快請入座。”

隨即命人將二人領入堂內，安排在首座位置，自己則是前去告知呂公。

“二位壯士，咱們真有緣分啊，竟安排到一起了！”

兩人剛一落座，就見一位模樣隨性的中年男子湊了過來，他的座位是在二人下首的第二位。

龍且疑惑道：“咱們認識嗎？”

“這不就認識了嗎？”男子一副自來熟的模樣，笑道：“我叫劉季，剛與二位壯士在門口碰上。”

龍且無甚印象，但伸手不打笑臉人，只當是自己忽略了。

“在下龍且，這是我大哥項羽。”

“項？”劉季聞言一臉震驚道：“莫非是世代楚將的項氏一族？”

龍且一臉傲然：“正是。”

“原來如此。失敬失敬。”劉季低下頭，已是明白這二人為何被安排在首席了。

項羽從始至終冷眼旁觀，沒猜錯的話，他們并未遇見，對方不過是借此打聽他們的身份。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龍且這憨憨已經把他們的底細全透露出去了。

項羽開口道：“劉兄似乎是官門中人。”

“羽兄好眼力，劉季不才，正是本縣泗水亭長。”

劉季語氣有力，絲毫沒有因為官職低微而唯唯諾諾，仿佛報出的是三公九卿之職。

項羽心下了然，呂公在沛縣也算是個人物，區區十里亭長原本是沒有資格坐在這個位置的。

此人看似輕挑，能坐在這里也算是本事。

龍且低聲道：“原來只是個小小的亭長。”

項羽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一個小小的亭長卻將你玩弄于股掌之間，恐怕把你賣了都不知道。

——

“項氏一族？我與項氏并無往來啊！”

后堂內，呂公聽聞項家人來賀喜，不禁有些疑惑。

一旁的呂夫人開口道：“會不會是假的，項家人能看得上你？”

呂公：？

蕭何有些尷尬，但還是發表意見，搖頭道：“這二人應該不是假的。”

呂公立即追問：“何以見得？”

蕭何解釋道：“那兩個少年體格健壯，高大英武，應是習武之人。再說了，誰敢在楚地冒充項氏一族？”

呂公聞言點了點頭，的確，雖然現在是大秦的天下，昔日貴族的影響力依然存在。

何況是尚武項氏一族，便是一方郡守也不敢輕易得罪，否則恐怕睡覺都不安生。

“如此說來，老夫倒是要去見見那位少年俊杰，對了，還有那位奉上一萬錢的劉季。”

話音剛落，便見長女走進屋。

呂公見女兒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美麗動人，不由心生一念。

“女兒，可愿隨為父去前廳看看？”

呂雉心思通透，很快明白父親的意思。

“只怕于禮不合。”

“無妨，扮作丫鬟即可，我呂家初到沛縣，想必無人認得你。”

“嗯。”

呂雉向來順從，聞言再無異議。

隨后，她便穿上丫鬟的衣物，跟隨父親前往大廳。

不多時，二人進入抵達酒宴所在，眾人紛紛起身舉杯示意。

呂公舉著手中酒樽，笑道：“老朽不才，今日喬遷至此，往后還望諸君多多照料。”

眾人紛紛開口道賀，說些恭維之詞。

呂公將樽中酒一飲而盡，隨即不動聲色的看向某處，凝神注視。

他年少時曾遇到一位高人，教了他一招望氣之術，懂得觀人面相。

這一看，整個人便立即愣住了。

龍且驚嘆于這家的丫鬟質量，湊到項羽耳邊低聲道：“羽兄，這呂府的丫鬟好生水靈。”

項羽平靜道：“要不要我去幫你說媒？”

龍且一怔，連忙擺手道：“大哥還沒娶親，我怎么能搶先一步。”

項羽不理他，自顧自低頭飲酒，只是偶爾瞥一眼旁邊的劉季。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人有些不同尋常，像極了歷練時的那位三哥。

雖然兩人的性情截然不同，卻都像是戴著面具。

“二位義士舊留步。”

酒足飯飽，二人正待離去，卻被呂府下人攔住去路。

龍且有些喝高了，立即上前揪著對方的衣領，握拳欲打：“怎地，要追討賀禮不成？”

那下人被他氣勢嚇得驚慌失措，忙道：“小人不敢，是我家家主想與二位義士見一面。”

龍且打了個飽嗝，意識到對方不是來找茬的，這才將人放開。

“帶路。”

項羽雖不知對方目的，但也毫不在乎。

千軍萬馬都攔不住他，何況區區一個呂府。

龍且咧嘴笑道：“莫不是你家家主看上我兄長了，要將愛女下嫁？”

下人聞言一驚，心想這醉人莫非有順風耳？

龍且雖然渾渾噩噩，卻認為自己猜對了，正待繼續說，忽然感覺一只大手落在肩膀上。

下一刻，劇痛襲來，仿佛要將肩膀卸下。

“羽兄，且錯了。”

“再胡言亂語，我就把你丟進水里冷靜冷靜。”

項羽面上在笑，說出的話卻讓龍且害怕極了。

二人隨即在下人的指引下來到呂府后院，呂公早已等候多時，除他之外，還有幾位少年少女，應是膝下子女。

項羽的目光落在人群中的呂雉身上，心下了然，這女子只怕不是呂家的丫鬟。

呂公開門見山道：“老朽何德何能，今日竟有項氏子弟來賀喜，實在不勝榮幸。”

項羽聞言有些羞恥，他怎么就被龍且給蠱惑，做出這等丟人之事。

但事已至此，后悔已經晚了。

“只是剛好路過此地，聽聞呂公德高望重，便來拜會一二。”

“叔父常說，楚國賢者無數，讓我等后輩好好向他們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