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久,邊境。
游獪刮掉最后一點青色的胡茬,修長的手上持著小刀,在手中轉了小半圈,夾在食指與中指間,而拇指指腹在臉上摩挲了幾下,最后才滿意地放下刀,打開水龍頭往臉上潑水清洗。
長過肩的發被他隨意一攏,拿根皮筋扎在腦后,狹長的眼眼尾上挑,天生帶著笑意。
鏡中人的臉十分俊美,五官輪廓分明,眉眼如山,斜飛的眉被一條拇指長的疤痕截斷,平增一分桀傲,高挺的鼻梁,薄唇微勾,一副風流浪子的不羈模樣,當血色的眼望向人時,帶著銳利的氣勢,只給人一種強烈的窒息感。
但偏偏鏡中人長睫微垂,將收起的發重新又放了下來,墨色的發凌亂地遮住鋒利的視線,又恢復了平日里頹廢慵懶的樣子,斂起了一切攻擊性的氣息。
蒼白的手從深色褲兜里摸出包皺巴巴的煙盒,低垂著眼,從煙盒里挑出一根還能看的煙夾在食指和中指間,然后表情略顯厭煩的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機,將煙點燃。
火光閃爍,火苗在打火機上跳躍了一下然后昏暗的房間里,紅色的小點在黑暗中忽明忽滅。
他已經來到了邊境,再有三天便可以回到首都,但……
“叩,叩,叩。”
寂靜的房間里,突兀的敲門聲響起,也不用游獪起身去開門,來人便扭開門把手,推門而門,
“怎么不開燈?”昏暗中走進來的人抬手,精確地找到了燈的開關,“身體不舒服?”
驟然的光亮讓游會瞇起了眼下意識偏了偏頭,等適應了些才抬頭去看來人。
冷白的燈光下,一身嚴謹講究的黑色軍裝勾勒出一個修長的身形,灰色的長發未被束起,此時松松地散在身后。
“你來干什么?”游獪啞聲問道,聲音因為剛抽了煙,還有些低沉沙啞。
血色的眸里,明愰愰的厭煩懶散但其實那并不是最先讓人注意的。
蒼白的脖頸從寬松的白襯衣里露出來,往下便看到骨節分明的手上夾著根燃燒的煙。
典加獄長默不作聲移開視線,對上他的眼晴,將手上拿著的文件在他眼前晃了晃:“既然要回來,那你應該不介意幫這個小忙吧。”
文件被直接遞到了他的手邊,還沒等他推開拒絕,手里的煙便被拿走,然后文件便順勢塞進了他的手里,完全沒有讓他拒絕的余地。
游獪:“……6”
典獄長拉過他身側的座椅,一點也沒有當外人自覺地坐了下來,拿著剛搶來還未燒盡的煙,著唇上吸了一口,煙霧繚繞。
“這煙味道不太行,下次送你條好的……”
“……”游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翻開他強行交到他手上的文件,剛看了幾行,眉頭便深深地鎖了起來。
“哪里來的?”
典獄長掀眼看他,知道他是看出來了,也不打算藏著掖著了,直接便回道:“這幾年首都那群人破解的,剛剛你看的那個,就是你最熟悉的老朋友的手筆。”
血色的眼深深地凝視著他,鋒利的視線帶著洞穿人般的氣勢。
“別那么看著我,你也知道現在的情形有多嚴峻。”要不然也不會從渡久把他召回去這個被所有人冠以“叛國”罪名的犯人,高層竭力想毀滅的人形殺器。
“多少?”
典獄長放松的樣子收斂起來,藍色的眼里情緒晦睹:“一千三百二十四人。”
手上的文件霎時間變得千斤沉,犧牲了一千多人的性命,只換來了這十幾張滿當當幾乎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亂碼般的圖案。
捏著紙張的指尖微微泛白,揉皺了紙了長一角,但很快又恢復了原狀。
但這樣的動作逃不過與游會相識十年之久的典獄長,除去他待在監獄的三年,他的一些小動作同當年一樣。
“通道能打開的次數越來越少了,游獪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格爾非斯,邊界。
深色的天空被割裂,碎成幾塊不同的區域,曠古,詭異,無處可逃。
而在這片劃割的天空之壁上,有許多同這片陸地上生活的人類一樣的人們,他們穿著奇特的服飾,在天空上的,應該也是陸地的地方生活著。
建筑倒立著,飛行器,人類,顛倒,那是一個同地球相同的星球,與他們所處的地方相貼,很近,仿佛再一伸手便可以觸碰到,但其實他們離這里很遠。
不是海市蜃樓,而是兩個星球相撞了。
十年前,一個未知的星球一夜間出現在地球的上空,在某些地區,他們甚至能看見這星球的輪廓。
科學家們都以為那可能只是幻影但直到那是球的人通過某種媒介與他們溝通他們才知道,他們的星球相撞了,而且正以一種緩慢的速度逐漸靠近,直至某一天完全撞在一起,相貼.科學家們暫且將那星球命名為“曉歇”。
曉歇與地球相比,無論質量,大小,密度,體積,在各種意義上都與地球相同,而兩顆這樣的星球相撞,往往都只有一個結局——相撞,成為數千光年外一朵煙火,轉瞬而逝。
這無疑是他們最不愿意見到的結局。
而且在這駭人的消息之后,他們相互聯系接觸,發現曉歇竟是地球在演變百年后的地球,這也解釋了為什么在陸地的輪廓上,曉歇與地球有極強的相似性。
他們本以為那只是平行世界或是什么來自這樣的情況在以前出現過,只不過與現在不同。
未知的小島突然出現在大洋,轉瞬又消失。
宇宙的未知星球,卻不想結果是地球的未來。
天空與天空相接的地方,能看見另一個星球,過去與未來重疊,他們不知道要怎么應對這既定的毀滅。
甚至有些悲觀看提出的消極觀點,在網絡上越傳越廣,有人相約集體自殺。
而更多的人,選擇及時行樂,做那些他們不敢做的事,世界犯罪率以一種恐怖的速率增長,指數型爆炸上升。
政府人員消極總工,即使有人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也只不過是大海中投入一顆小石子,毫無波浪。
幸運的是,在半年后,堅持不懈的科研人員尋找到了解決的方案,但起初由于太過于魔幻離奇,并沒有產生什么影響。
直到科研人員集體開啟通道,從通道里帶回一段秘碼,一切都不一樣了。
穿越時間的界限,找到時空相互交疊的密碼,只要解開那段密碼,就像鑰匙插入鎖孔,緩緩轉動,對應世界就會消失,回到它原來待的地方。
但穿越時空所用的能量巨大,地球只能打開廖廖幾次,如果不是“曉歇”的幫助,他們可能只能等待著。
為了找到那段密碼,并拯救兩顆星球曉歇分成許多個區域,而格爾非斯是地球與未來最接近的地方,這也是它成為首都的原因。
所有人都們動起來。
拯救了星球毀滅的榮耀,他們將會被歷史銘記永遠。
就這樣,解密的小隊也成立起來,為了方便管理和選拔人員,國家設立了專門的機構,他們稱它為“破曉”。
灰黑色的小車低調地停在首都城城外,一個被黑衣包裹嚴實的人從車上下來,站在車旁,朝天空望去。
略長的發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蒼白瘦削的下半張臉,緊抿的薄唇看出他并不輕松的心情。
等候在城門邊的人早就注意到了那輛經過特殊處理的車,人一下來,他就小跑著迎了上來,臉上帶著溫和又不失禮貌的笑:“先生,處長已經等候多時了,請隨我來。”
血色的眼對上來人的視線,但那雙眼依舊溫和有禮,讓人挑不出錯處。
游獪朝他點點頭,跟著他走進城去。
在進城前,他的腳步頓了頓,忽然抬頭看向高高建起的灰色防護墻,灰暗的恒星光下,輪廓分明,格爾非斯,像座地球的孤島,灰色的建筑占據防護墻下曠古風中站著的人類視野,渺小對比龐大。
曉歇與地球共用同一個恒星,太陽的的光芒,被同樣的星球遮擋,只有在環繞時經過一定的角度,格爾非斯才能迎來久違的光照.而現在遠處的地平線上,星球與星球。
相接的地方,緩緩露出光亮來,輝煌璀璨的金光傾瀉下來,城市中的人們一同走到街上,面向光射來的方向,感受著升起太陽的光線,溫暖,美好。
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站在城外,不可知處的風從曠古的荒漠上拂過他蓋過眼睛的發,隨后,東邊的白光灑在了他血色的眼里,也落在了他的身上,從此,遍體生光。
游獪閉起了眼,風里有荒漠里經常開的棘刺花的氣味。
他以為他再也不會回到這個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