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肖明宇記得她初見沈之的那天，她蹲在女廁門口，探頭探腦地往外看。

然后她頭縮回去，只露著一個圓圓的頭頂在外面。

肖明宇覺得很奇怪。

那個人顯然是想躲著老師，可是難道她意識不到，自己圓圓的腦袋還露在外面嗎？

肖明宇又轉念覺得和自己無關，就假裝沒看到那頂一直露在外面圓圓的半個腦袋，走開了。

后來同位欒曉偉告訴他，臨班有個倒霉衰的女孩，因為被人追求被記了大過，還在全校同學面前朗誦自己的“被記過心得”。

“為什么有人追求她，被學校記過啊？”肖明宇對此十分不解。

欒曉偉想起這件事就要笑翻了。

“你不知道，因為他們每個人都各持一詞，學校覺得“計劃小炒事件”的受益最大的人肯定就是主謀，這件事里沈之貌似受益最大，所以她就被推上了主謀的位置...可是沈之是個傻瓜啊，她怎么可能謀劃一個這么復雜的局啊，笑死我了。傻瓜成了遠近聞名的謀略大師了...”

欒曉偉笑得人都沒氣了。

肖明宇也跟著笑了一下。

“什么離奇的鬼故事。”肖明宇嘟囔了一聲。

那天下午，肖明宇在操場又見到了沈之。

她很好認，扎著一個很顯眼的高馬尾。

沈之他們班貌似在上體育課，沈之蹦蹦跳跳的拉著一個戴著眼鏡的女孩的手蹦跶。

想到這個可愛的姑娘是遠近文明的“那個心狠手辣的喜歡偷襲校長的謀略大師”，肖明宇也抿嘴笑了一下。

神奇。

肖明宇第二次遇見沈之，就是沈之非要躺在她的懷里那個旁晚。

雖然他一眼就看出沈之想和他套近乎，但是他還是壞心眼地決定不要遂了她的意。

后來，沈之一邊嘔吐一邊跑開的時候，肖明宇看著沈之的背影，耳邊又一次響起了背景音：這就是學校人人皆識的謀略大師的真身。

有意思。

第三次見面，說實話，肖明宇還真的有點害怕。

這位“謀略大師”還是有點東西的，至少在布局恐怖氛圍這方面，還是造詣很深的。

如果她沒被自己一腳踹下樓梯頭破血流的話。

肖明宇坐在醫院病床旁，看著沈之熟睡的側顏，覺得她確實蠻可愛的。

性格雖然奇奇怪怪，但是很有活力，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肖明宇想著他們之間發生的一系列故事，低聲笑了起來。

雖然被沈之耽誤了自己訓練，但是收獲了一天的好心情。

也不錯。

為了對沈之表示自己真的不是故意把她踹翻，并且暗示她確實蠻可愛的，肖明宇給沈之送了一陣早餐牛奶。

后來才知道，沈之牛奶不耐受。

但是奇怪的是，就算明知道自己牛奶不耐受，沈之還是在自己送牛奶的那一陣子，每天堅持在全班同學面前一口喝光牛奶。

然后狂奔去廁所。

肖明宇得知這件事的時候，還愧疚了一陣子。

整的好像是自己要加害沈之一樣。

再后來，沈之就纏上自己了。

肖明宇從一開始就意識到了沈之接近自己肯定是有意為之，雖然他不知道為什么。

直到白誠然告訴他，沈之粘著他，是因為她和欒曉偉打賭，賭她可以追上自己。

肖明宇當下有些生氣。

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沒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不是那個賭，自己也不會和沈之產生交際，自然也不會有那么多愉快的上學時光了。

學校里有沈之，讓肖明宇原本壓力巨大的人生節奏，變得歡快了很多。

沈之安靜的時候像貓，吵鬧的時候像金剛鸚鵡。

唧唧呱呱的可以和自己分享很多她的事情。

雖然那些事多是一些無聊的瑣事，但是經過沈之的嘴說出來，配合她呆呆傻傻又自以為自己很聰明的樣子，就變得有趣了很多。

肖明宇之前的人生里，從來沒遇見過沈之這樣的人。

她活潑開朗又傻兮兮的，還喜歡經常賣弄自己少的可憐的小聰明，雖然那些小心思肖明宇一眼就能看破，但是他大多數時候都會配合沈之表演。

其實他很期待，期待沈之給他陰霾重重的人生，增添一些樂趣。

可是后來，肖明宇還是放棄了沈之。

他離開的時候，找了一個很好的理由，讓沈之一直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事情。

離開后的很多個晚上，肖明宇躺在床上休息的時候，都會想到沈之最后的眼淚，和那句顫抖的“對不起”。

肖明宇有點愧疚。

他真是個壞人，就算要離開，還要讓沈之以為是自己的問題。

想到這里，肖明宇有點討厭自己了。

48.

欒曉偉叮囑了沈之很多事情，千言萬語一句話：不要出門了，鎖好門，注意安全。

說完，他就匆匆離開了。

他只請了半天的假，得回公司繼續上班。

沈之看著欒曉偉留在自己家里的那一堆食物，呆坐了好一陣子。

然后，她頹廢地回到臥室，找出換洗地衣物，準備洗澡。

花灑下，沈之讓水淋在自己的臉上。

水溫溫熱熱的，淋在臉上感覺很舒服。

只是因為臉上四處流淌的水流，讓自己有些呼吸不暢。

窒息的感覺，又不太舒服。

沈之抹了一把臉，抹掉臉上的溫暖的水流。

忽然她就開始放聲嚎啕大哭了起來。

“沈之，你怎么會把你的人生過得這么糟爛呢？”

“到底發生了什么？”

“你到底是怎么了？”

沈之一面哭一面自我剖析，這股強大的悲哀感究竟是來自哪里呢？

是挫敗。

是自尊的挫敗。

是面對那群不聽話的學生的嘲諷自己的那刻，自己破碎的自尊心。

沈之想到她童年看過一本以矯情聞名的一本小說。

里面有一段話，大概的意思是：每個人的長大，都是從認識到自己的無能開始的。

如果這么說的話，沈之從很小的時候就長大了。

她在童年的時候，就意識到了自己的無能。

沒有自律能力，沒有規則意識，沒有競爭意識。

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沈之假裝自己過得很瀟灑。

就隨隨便便考上一個高中，然后隨隨便便混個日子。

沈之很喜歡肖明宇的一個重要原因是，肖明宇即使在岌岌無名的時候，他也活得很勇敢。

他可以勇敢的和所有人表達自己心里的渴望。

他從來不會遮掩自己的野心和欲望。

這些都沈之永遠都說不出口的話語。

沈之曾經很多次反復問過肖明宇：“肖明宇，你這么努力打球，是為了成為世界冠軍嗎？”

肖明宇一般會說：“我只想贏了這場眼前的比賽。”

他說話的時候，眼神很堅定。

也很自信。

肖明宇怎么可以那么輕松地做到那么堅定和自信呢？

沈之真的很好奇。

所以她反反復復地問肖明宇這個問題。

肖明宇看起來人冷冷的不好接近的樣子，但是其實他的脾氣很好，也很有耐心。

他可以花一個下午的時間，反復練習糾正自己的一個擊球的動作。

也可以一直不斷地回答自己這個問題。

沈之很羨慕他。

他那么努力，明晃晃的努力。

他一點也不害怕自己努力萬一失敗的話，會被人嘲笑這件事。

別人這個詞，好像從來都不存在于肖明宇的世界里。

他不在乎那些人和他們的觀點。

所以，當燦燦和她說，肖明宇只愛他的那顆球的時候，沈之覺得她說的特別好。

肖明宇的世界，特別純粹。

他和沈之不一樣，他是個勇者，勇敢地直面世界的挑戰。

而自己，不過是個害怕承認自己無能的軟弱的懦者罷了。

沈之終于找到了，自己的努力和肖明宇的努力差在哪兒了。

沈之吹干頭發，躺在床上。

看到了她掛在墻上的一副簡筆畫。

是欒曉偉畫的沈之。

欒曉偉后來高考走了藝術路線，工作中也頗有藝術家的風范。

他很擅長找到人物最大的特點，然后用寥寥幾筆勾勒出來。

他畫的沈之，是一個植物大戰僵尸里的倭瓜。

準確地說，是一個長著雙眼皮梳著高馬尾的倭瓜。

沈之得知欒曉偉在某天半夜藝性大發給自己作畫的時候，還是很期待的。

后來看到了是倭瓜形象，她大發雷霆。

和欒曉偉大戰了300回合。

后來踩著被打的七竅冒煙的欒曉偉的尸體，抱著畫去找了學校附近的裱畫加工廠，把畫裱了起來，掛在墻上。

要說為什么要把畫刮起來的原因的話，就是沈之也覺得，欒曉偉的這幅畫，畫的特別生動形象。

雖然不想承認自己是個倭瓜，但是欒曉偉畫的可真好。

沈之看到欒曉偉在倭瓜的旁邊花了一個小倭瓜。

很小很小的一只，怪可愛的。

她之前都沒注意到那只小小倭瓜。

她給欒曉偉發過去他的作畫，然后附了一條微信：這個小倭瓜是誰啊？

欒曉偉很快就回復了沈之：還能是誰？

沈之納悶了：所以到底是誰啊？

接著她又給欒曉偉發了一條：是你嗎？

欒曉偉回復：你傻啊，我為什么要把我自己化成一個綠色的瓜啊？

沈之對此回復很生氣：那我就可以當一只綠色的瓜了嗎？

欒曉偉隔了幾分鐘回復：你在我心里，就長這樣。

沈之氣呼呼地懶得理他了。

沒過幾分鐘又收到他的消息：那是肖明宇，你沒看到小小倭瓜還有點像一顆網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