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金銀財寶，這回咱們發財啦！”

“搶了錢，到酆都買路引投胎去也！”

“快上，快上！！”

嘈雜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聽著竟有七八十之數。

白骨夫人聞聲媚笑，丁香小舌貪婪的舔舐唇角，對著姜辰恭敬道：

“老爺稍等，賤婢這就料理掉這些不開眼的混賬。”

姜辰“嗯”一聲松手，任由她下車，自己則穩坐釣魚臺，面也不露。

就見對方離開不過須臾，外間突然響起陣陣凄厲鬼嘯。

緊接著，

幽幽綠火燃起，火光沖天，暗沉天空生出一片碧色。

“點子扎手，快跑，快跑！！”

“火，火，好大的火！！”

“大仙饒我性命！”

呼喊聲、慌亂聲、雜七雜八，此起彼伏。

眾鬼剛剛來的有多快，現在敗退的就有多快。

姜辰抱臂等待，神色安靜。

不過多時，白骨夫人嫵媚的聲音在車廂外響起。

“老爺，是一群孤魂野鬼在這里打家劫舍呢。”

“領頭的是一只五百年道行的煞鬼，熟悉此地情形，奴兒覺得您用的上他，特地留了下來。”

說罷，聲音轉為嚴厲，對煞鬼呵斥道：

“還不快跪下，見過我家老爺！！”

外面“嘭”的響起跪地聲，“小的……小的見過大老爺！”

姜辰掀開窗口簾帳，只見偌大曠野，東一堆、西一摞，碧火熊熊燃燒。

車輪處，一個干巴巴，矮癟癟，瘦骨嶙峋的青面鬼，把頭埋在地上。

五體投地，瑟瑟發抖。

“煞鬼”又稱“尸魂”，人死二七之日為“回煞”，魂魄將會在這時化作“煞鬼”歸家。

有時是巨鳥的樣子、有時會化作黑貓、蝙蝠。

因而人間有“避煞”一說。

通常他們會重新進入自己的身體內，起尸作祟。

一旦觸網，就會灰飛煙滅。

因此所有的煞鬼都很懼怕魚網。

姜辰本也想著找個本地人領路，沒想到白骨夫人乖覺的很，直接安排好一切。

著實省了他的瑣碎麻煩。

不禁問道：

“此地距離酆都還有多遠？”

那煞鬼聞聲一顫。

他本是附近一眾孤魂野鬼的統領，一直靠打家劫舍，搶劫來往冥車過活。

今天看見一行車隊，本以為是誰家員外又給祖上燒了紙錢，興沖沖的擋在路上。

結果出來個嬌滴滴的美娘子，突然放出一大群骷髏，到處噴火。

燒的他一窩鬼眾失魂落魄，全部受其吞噬。

這時方才知道，那哪里是什么美娘子，分明是連鬼都吃的兇神惡煞。

本以為美娘子厲害無比，就該是車隊的主人，沒想到，上面還有個更厲害的老爺。

此刻聽到發問，知道是死是活全看上面老爺的心情，忙交代道：

“回稟大老爺，這里距離酆都城還有三四千里。”

三四千里？

姜辰露出笑容，憑紙人紙馬的腳力，這些距離也就一夜功夫。

不過酆都城好歹也是著名的鬼城，周圍治安竟然這么亂，實在令他意想不到。

不禁又問道：

“這附近搶劫的多么？”

“多，別看只是三四千里路，卻也有十六七伙鬼眾在此搶劫。”

煞鬼悶聲答道：

“我們這些人，多因仇恨、冤屈或客死他鄉而成為孤魂野鬼，想要排隊投胎得先買到酆都城的路引。”

“但畢竟是孤魂野鬼，陽世無人奉敬，死了也全是窮光蛋，因此……”

說到“因此”時，白骨夫人一腳踏住其后腦，踩的煞鬼頭顱陷進地里：

“老爺問你什么，你才能說什么，東拉西扯的作甚！”

“是，是。”

煞鬼連聲稱是，不敢反駁。

姜辰不禁有些奇怪，“難道酆都城的鬼差不管你們？”

“管，他們年年掃蕩一遍。”

煞鬼頭悶在土里，即使白骨夫人已經把腳拿開，他仍不敢抬頭，因此聲音聽著更加沉悶：

“只是他們掃蕩一批，又會再來一批。”

“久而久之，大家鬧得不兇的話，鬼差也就不管了。”

姜辰搖頭無語，不想怠政懶政之風，在陰間竟也如此盛行。

“你在陰間待多久了？”

“回大老爺，小的已經待了快五百五十年，其實按規矩早該輪到我投胎了，但我的名額被別人拿錢頂替，因此讓我一直滯留，無處可去。”

“那為何不去枉死城住呢？”

“因為……因為……”煞鬼吞吞吐吐，不知道該怎么說。

白骨夫人看見，掌心頓時升起一團磷火，威脅道：

“不想再死一次，就趕緊老實回答！！”

煞鬼聲音顫抖，再不敢支吾：“因為沒錢，住不起枉死城。”

好家伙！

原來我竟然何不食肉糜了？

姜辰不覺恍然，感嘆自己不食人間煙火。

“既然如此，你走吧。”

他擺擺手，示意對方離開。

那煞鬼聞言，終于敢抬起頭。

姜辰這才瞧見其面容，慘綠色皮膚，大眼、獠牙、蓬松著紅發。

額前長著兩只小小的尖角，瘦的幾乎脫相。

不像一只煞鬼，反而像頭餓死鬼。

“大老爺，您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身，不知……不知……”

他支支吾吾，又把頭埋在地里：

“小的在陰間住了數百年，對周遭事情甚是熟稔，您肯定能用的上小的，若是不嫌棄的話……”

卻是見姜辰排場浩大豪華，非富即貴。

因而毛遂自薦，想要到對方手下混日子。

畢竟他車隊裝了滿滿當當的香花寶燭，又有白骨夫人這般厲害的侍女。

哪怕指縫里漏一點，也夠其受用終身的。

這是第一次有人對自己納頭就拜，姜辰不免來了興趣，扒窗問道：

“你都會什么？”

“小的會變黑貓，還能變蝙蝠，最擅長打探消息。”

煞鬼搖身在地上一滾，就地化作一頭黑漆漆的貓咪。

好像炭堆里滾過一樣，只有一對眼睛是黃的。

姜辰點了點頭：“再變個蝙蝠我看？”

那貓聞言，有心賣弄，道一聲“大老爺請看”，往半空中躍步一跳。

翻身的瞬間，化作一只青色的蝙蝠，拍打翅膀，繞著天空飛了一圈。

而后扒住車檐，倒掛垂落。

姜辰看的有趣，不禁輕輕一嗯。

他只會變人，不會變蝙蝠。

有心學習，可惜這是煞鬼的天賦，如同狗會嗅、貓會聽一樣。

旁人想學，除非得到《天罡地煞》。

“黑貓和蝙蝠，倒也有些用處，既然如此，你就跟著我吧。”

說完又問他姓名。

煞鬼落地，重新變作青面小鬼，道：

“小的生前是叫奸夫銀婦合謀殺害，因回煞報仇染上血腥，故而一直為煞。”

“到了陰間，大家聽了我的事跡，就叫我綠毛鬼。”

“至于原本的姓名，時間太久，早就已經忘了。”

“挺好，挺好。”姜辰憋不住想笑：

“不過綠毛鬼這名字不吉利，我看你頭上有兩個小尖角，就叫你角都吧。”

綠毛鬼大喜，再次磕頭一拜：

“謝大老爺賜名，角都吧拜見大老爺！”

“我……”姜辰剛剛露出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一旁白骨夫人則俏臉漲紅，強忍著扭頭，看向其他方向，身子一顫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