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石梯往上走。

走到半腰上，曹大寶拐彎進了一個巷子。

穿過幾米長的巷子，是一個比較開闊的天井，左手邊懸空，樓上有旅社，右手邊是一排辦公室。

耐火磚廠效益不景氣，許多職工都辦了停薪留職，去做生意了，如今就留了一個辦公室。

辦公室主任也姓曹，是個四十來歲的婦女，拐來拐去曹大寶得喊姑媽，也不知道從哪兒論起的。

當初曹興貴之所以把房子租到這邊來，也是曹主任介紹的，說這邊便宜方便云云。

實際上那兩排相對而立的磚瓦房，因為光線不好，早就十去九空，八成的房子都沒租出去。

當然了，對曹興貴來說，這地兒倒是正好，離碼頭和市場近，正如曹主任說的那樣，便宜方便。

過了一排辦公室后，就到了磚瓦房，中間的走廊哪怕是白天，也黑漆漆的，只有微弱的光線。

曹大寶摸出鑰匙，來到自家房間門口，正要開門，鎖是開的，于是推門進去，發現母親在家。

錢二麗今年三十五歲，長得比較胖，確切的說曹大寶一家人除他之外，其他三個都胖。

“媽，你沒上班？”曹大寶疑惑道。

錢二麗額頭上蒙著毛巾，嗯了聲，有氣無力回道：“感冒了，請了幾天假，你自己做飯吃啊！”

“不嚴重吧？”曹大寶關心道。

錢二麗搖頭道：“昨晚吃了藥，捂出一身汗，應該快好了，今天再養一養，明天就能去上班。”

“那就好。”曹大寶松了口氣，前世這個星期他估計回鄉下了，并不清楚錢二麗生病的事。

把書包放下，他找了個凳子坐在錢二麗對面，認真說道：“媽，我想讀高中，還想上大學。”

“讀高中？上大學？那得花不少錢吧？”錢二麗連忙打起精神，警惕看著曹大寶。

“大寶，你別想一出是一出啊！年前曹從貴打工回來給了家里三萬塊錢，他只比你大兩歲……”

話沒說完，曹大寶就皺眉打斷：“媽，眼光放長遠點！”

“我若能考上高中和大學，你們會不會臉上有光？今后能不能干體面的工作？甚至考公務員？”

觀念使然，父親只小學文化，母親只讀了小學二年級，兩人接觸的圈子又比較窄，懂的事情少。

而曹大寶和妹妹曹小月打小就是爺爺帶大的，父母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沒怎么為孩子操心，也就沒為孩子考慮太多，屬于放養了，這年代的農村孩子大多是這種情況。

所以讀高中的事，非得先跟父母說清楚不可，不然兩口子就指望他打工或學門手藝去了。

“公務員是啥？”果然，錢二麗迷糊問道，啥也不懂。

曹大寶想了想，笑著說：“就是去當干部。”

“哦，你也能當干部？”錢二麗皺眉看了他一眼，這倒是好事，于是點頭道：

“行吧！你能讀書就多讀點，我們砸鍋賣鐵也支持你。”

曹大寶高興道：“那先給我五十塊錢，我去書店買幾本書看。”

“你是不是扯謊日白打著讀書的幌子胡亂花錢？”聽他說要錢，錢二麗的心瞬間就提了起來。

曹大寶皺眉道：“媽，我長這么大，還算聽話懂事吧？就這么不讓你信任？”

“呃，那倒沒有，主要是怕你把錢拿去光買零食糟蹋了。”錢二麗尷尬的笑了笑。

說著，起身去枕頭邊上，拿出一個小包，從里邊兒數了一疊零錢出來，都是一塊兩塊的。

“媽，別搞那么寒酸，我知道家里有錢，裝給誰看呢？”曹大寶沒好氣道。

前世他也以為家里非常非常窮，每次從錢二麗手里多要一分錢都千難萬難，只等把錢虧了，才知道家里有十幾萬積蓄。

要知道現在才兩千年，作為農村家庭，能存十幾萬已經很了不起了。

當然了，這些錢來的也確實辛苦，都是曹興貴和錢二麗一分一角省吃儉用攢起來的血汗錢。

“買書用的完五十嗎？”錢二麗感冒了，沒精神跟他爭，錢捏在手里猶猶豫豫。

曹大寶忍不住笑了，扯了扯自己的頭發說：“你看這頭發多長，我不得去剪了？”

他這是留的邊分，這年頭流行這個，前世還覺得很帥，現在覺得太二了，還是碎平頭爽利。

“到李興那兒，三塊錢就能剪平頭。”錢二麗連忙道，“還有四十七塊錢你沒處花吧？”

曹大寶都快抓狂了，上前把錢拿到手里，很不滿道：“你是我親媽，親媽！沒跑了！”

“你個崽兒膽子大了啊，我不是親媽還是假媽？”錢二麗眉毛豎起，就要上前打她。

曹大寶跑到門外，笑吟吟道：“親的，肯定是親的，放心吧媽，我就買書，不會亂用。”

“買好東西，剩下的拿回來，我和你爸掙錢多不容易呀！”錢二麗停下腳步，嘆了口氣說道。

“知道了。”曹大寶鼻子一酸，點點頭，轉身走了。

……

來到外面，沿著石梯繼續往上爬，就到了菜市場后街。

這個市場非常大，占了很長的一條街，而且有幾層樓，吃的用的都能買到，批發零賣都有。

房子灰撲撲的，老舊斑駁，門市前亂七八糟搭建了許多油布棚子，貨物也堆在街上。

路面污水遍地，到處堆著爛菜頭和垃圾，道路非常狹窄，進出都是單行道，人來人往人擠人。

但這個市場勝在集中，幾乎整個縣城的人都喜歡來這兒買東西，便宜實惠質量好東西全。

走了好長一段路，終于出了后街，到了永安路。

路口有許多算命的，賣煙葉、草藥、狗皮膏藥的，還有退休老頭老太太聚集一塊兒打骨牌啥的。

曹大寶先去錢二麗說的李興理發店把頭發剪了，理了個碎平頭，看起來精神多了。

在去書店的半路上，遇到偏僻角落收廢紙的地方，看到了許多書，一捆捆的好多還是新的。

于是上前交涉了一番，跟老板說了幾句好聽的話，老板滿口答應讓他在一邊翻看，但不能帶走。

曹大寶大喜過望，上前翻了翻，發現不但有雜志，還有各種輔導書和試卷，真來對了地方。

沒急著翻看雜志，而是先翻看輔導書和試卷，看過一遍他就能迅速記下，甚至能立刻算出答案。

“明白了，采集的信息越多，記憶點越多，記憶繭團就會越明亮，對我的身體也越有好處。”

他靜下心來，到中午的時候，才把初中階段各科目的輔導書和試卷全部翻看完，腦袋有些昏脹。

“學校的資料還是太少了，今兒我看幾個小時書，相當于刷了幾年的習題。”曹大寶輕吐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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