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之間，陰風四起，半邊山瞬時被黑暗侵蝕，如黑夜般。

整座山里所有的飛禽走獸都在瘋狂逃竄，林中亂作一團，一群本是食物鏈閉環的動物們，此刻只遵循在原始本能，朝著遠處拼命奔跑。

山頭上，有一團粘稠黑水飛快流淌下來。

黑水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就連一些跑的慢了幾步的獸類，瞬間被黑水吞噬，血肉無存，變作一具具枯骨。

隨著吞噬的血肉越多，粘稠的黑水稀釋了很多，宛如平地驚起無數水浪一樣，掀起一層又一層浪花。

這一切發生的極快，包括崔天元的身亡。

四大家主根本沒反應過來。

別看武野只是伸手拍了一下劍刃，實際上就那隨手一擊，玄鐵所鑄的寶劍碎成渣滓，細微碎片早就將崔天元的五臟六腑攪碎。

至于為什么氣血震蕩，那不過是失調的氣血在體內無序碰撞，產生條件反射。

“打死了？”

武野呆住了。

四大家主也傻眼了。

別人不清楚，他們可知道崔天元對這方山水的重要性。

也許是安逸太久了，他們都忘了，那張符可不能離開山龍脊。

更何況是那張符……毀了。

繞是四大家主見多識廣，心里也生出無窮的悔恨，一時手足無措起來。

他們可見過十多年前那場血流成河的人間慘劇。

對比十多年前的妖禍，這些年所謂的妖禍，只不過小兒科罷了。

“壞了，壞了，到底誰嘴賤喊來崔天元這個禍端的？”李山河忿忿不平地說道。

但見其余三人不搭話，只是一臉怪異的看著他，反倒覺得有點不對勁。

轉頭一想，當即尷尬的笑了起來。

賊他媽，是老子喊的。

都怪清河這個沒腦子的東西。

……

卻見武野，早就撒丫子跑了。

這種情況，不跑才怪呢。

剛跑進到菜市口，就看到那一臉茫然的說書人正拎著一壺老酒，嘴里還罵罵咧咧道：“也不知是哪個不長眼的混球捅的簍子，不知道那地方的金吾衛不能輕易離開嗎？現在好了，人都沒了。”

見武野與他擦肩而過，忍不住嗅了嗅，一股子腥臊的異味傳了過來。

還有濃郁的氣血。

說書人頓時雙眼瞪大了，喃喃道：“這小子真成了武夫？不對，我賊他娘嘞，是這毛頭小子下的手。”

登時怒氣攻心，說書人閃身過去，一把抓著武野肩膀，開口質問道：“小不羞，你家老不死沒告訴你，那張人符不能動嗎？”

武野正跑著，忽然發覺雙腳懸空，低頭一看整個人都被人捏著脖子拎了起來，還問他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他正要發火。

定睛一看，才發現那人正是說書人。

頓時咧著大嘴，憨憨一笑，說道：“好久不見啊，孟叔，原來是您啊，您這又從哪家騙錢回來了？呸，你要去哪家說書嘞？”

“……”說書人手上忍不住使了一點巧勁。

只見武野疼的齜牙咧嘴，眼淚花都快流了出來，趕忙討饒道：“孟叔，孟叔，我錯了，您老人家別計較，小子就是嘴欠，該打該打。”

說著，就伸手打了幾下嘴巴。

“饒了小五這一回吧，改天我帶著夭夭給您上門賠禮道歉。”

聞言，說書人臉色一變，忙不迭丟下他，揮手道：“別介，別介，你小子屬土匪的，每次來拎三五個饅頭，順走我一斤肉兩壺酒。”

心說，你爺倆一個尿性，每回都三兩個銅錢的薄禮，順走幾兩銀子的東西。

也不嫌棄被丟在地上，武野起身拍了拍屁股，笑呵呵的就要上前說話。

見武野還想說什么，立馬開口轉移話題，問道：“混小子，我出門幾日，怎么看你小子好像摸到金剛境的皮毛？怎地武夫就這般好破境嗎？還是說你小子撿到天材地寶吃了？”

武野當即驕傲的仰起頭，洋洋得意的說道：“當然是我天賦異稟唄，撿了幾本武學，隨便練了練就成了，也不難呀。”

“一嘴狗屁話，我孟春走遍天下，也沒見過幾個這種人，你小子嘴里沒實話。”

說罷，扭頭就走，也不管他，隨口說道：“跟上吧，以前你小子追我屁股后面老是問東問西，我跟老不死是真不懂武夫那點東西，也就知曉一點狗屁不通的說法，索性講與你聽。還有你小子闖出來的大禍。”

他知道套不出來這個人精的話，也不多糾結。

兩人快步出了城門。

邽山縣對于進出城的管制僅限于外鄉人，一些熟悉的面孔，守城士兵看都不看一眼。

出了城門，二人很快就來到山腳下。

只見說書人孟春取出一卷泛黃的舊書，揭開之后，書卷上密密麻麻寫滿蠅頭小字，翻開幾頁，拿起一只狼毫大筆，低頭看了一眼，當即虛空臨摹起來，嘴里大喝一聲：“定！”

筆頭凝出一點青光，隨著筆畫落下，一個繁體大字應聲形成。

而后直奔黑水而去。

眨眼間就鉆入其中。

那已經滾落至山腰的黑水立馬停滯不前。

喘了喘氣，孟春才回頭開口說道：“你敢動手毀了那張符，肯定是不曉得。”

頓了一下，指著黑水又說道：“看見那黑水沒？此水喚作‘地煞水’，是妖域的手段，地煞之水陰邪，能蝕骨吞肉，還能養出一些大妖魔，平日里這地煞水是由鎮妖符壓著呢，現在被你毀去，才有地煞水外泄。”

“鎮妖符？不是我，別賴我，我沒干過這種事啊。”

武野一頭霧水，開口否認道。

雖然他搶過小屁孩糖葫蘆，但是他沒有撕過什么符箓啊紙張啊，怎么就說是他干的？

污蔑，妥妥的污蔑。

孟春啞然失笑，說道：“你殺了崔天元，這事兒不假吧？”

武野剛想矢口否認，轉念一想，還有人證呢，賴不掉，很干脆的攤了攤手，“我就打了一拳，他就死了，真的。”

孟春沉默半晌，悠悠地說道：“崔天元便是那道符，以人為符。”

同時抬手臨摹著什么。

又道：“這種手段也是奇思妙想，那人確實是天縱奇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