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衣衣提著裙子徑直朝這邊走來，蘇母見人終于露面，也快走幾步迎了過去。

君臨天則是有些散漫地隨在其后。

三人站定，俱是神色復雜。

蘇衣衣對蘇母的探問愛搭不理，一雙眼睛久久凝視著臨天。

墜在手腕上安分當掛件的蘇·小向日葵·九玄，看見這一幕，恍然記起，整整兩世，似乎唯獨在自己和蘇母面前，蘇衣衣不是一副頷首低眉的樣子。

蘇衣衣語氣硬邦邦的，帶著一股自以為隱藏很好的冷嘲之意：

“我果然比不過你，僅僅因為幾句口角之爭，便要讓一直寵愛自己的人承受如此羞辱……”

“你在為他們三個……抱不平？”

蘇衣衣話還沒說完便被臨天打斷了。

臨天十分不解，女主大人現在不應該是剛剛重生，對這些男人徹底失望，坐等火葬場的狀態嗎？

怎么還護上了？

抱不平？蘇衣衣下意識抵觸這個答案，對呀，她為什么要站在前世傷害自己的人的立場說話？

這樣的念頭在腦海里停留不過一瞬，就很快被什么裹挾吞噬了。

蘇衣衣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但她很快又理所當然地說道：“他們確實有罪，但無論如何也輪不到蘇小姐你來實施懲罰吧，哦，不對，或許我該叫你柳小姐。”

他們竟然被自己曾經寵上天的女人這樣對待，蘇衣衣本以為會很暢快的，但又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悲哀。

被一直捧在手心里的人踐踏，這樣的滋味，自己又何嘗沒有體會過呢？

想到這里，蘇衣衣對顧業霄他們在心涼之外，又多了一絲矛盾的憐憫。對蘇九玄，則是更加厭惡。

“這樣下作的手段，對于男人來說，也太傷臉面，太傷尊嚴了。”蘇衣衣不愿承認的心疼，都化為對臨天的譴責。

然而臨天卻不像她想的那樣，因為被“戳破”所作所為而自慚形愧，反而半點不臉紅地利索回懟：“下作？這個詞還是送給那些伎倆下賤的男人，和那些雙標的圣母吧。”

就男人要面子，就男人有尊嚴是吧？原著里這幾人逼蘇九玄當眾脫禮服，蘇衣衣不是覺得“惡人自有惡人磨”，很是解氣嗎？

臨天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她又不是“偷”了蘇衣衣十八年豪門千金生活的蘇九玄本人，可沒義務對她忍讓。

要不是系統說，蘇衣衣雖然是氣運之子，但本身氣運值并不高——雖然臨天不清楚，女主角怎么可能氣運值不高，氣運值不高的人又憑什么被判定為氣運之子——臨天也不會只回懟就完了。

不過，單看蘇衣衣的人生經歷，比起那三個男的，她確實不像身具大氣運的人，大氣運者們至少在重要利益上，總是能心想事成的。

而蘇衣衣，哪怕是在她自認“終得圓滿”的第二世，臨天也不覺得她得了多少好處。

既然從女主身上薅不到氣運，臨天也犯不著費心針對她。

臨天倒是有些好奇原主蘇衣衣的態度。會不會暗自期待自己為她“報仇雪恨”呢？

蘇九玄從系統那里聽到臨天傳過來的問題，掙扎片刻，還是道：“是我對不起她。”

她怨恨的，一是強迫她走劇情的天道意志，二是以言語和行為傷害她、羞辱她的那三個男人。

至于蘇衣衣，不論對方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表現在外，兩世她都只有那些道德審判的話，最有攻擊性的行為，也不過是在這三個男人為了“悔過”而傷害她時，選擇默認和冷眼旁觀罷了。

說沒有遷怒是假的，但蘇衣衣畢竟是蘇母血緣上的親生骨肉。

蘇家培養了蘇九玄近二十年，尤其是蘇母，對她一直盡心照料。

她讀了那本代表“真相”的小說，知道在蘇衣衣和蘇家兄弟眼中，她這個假千金在身世暴露后仍然選擇留在蘇家，無非是為了謀求更多好處。

——從某種程度上這些人也沒說錯，畢竟蘇母花費了那么多心血，從來都不是為了把她養成天真無害的羔羊。

但蘇家砸了這么多資源，眼見就到收取回報的時候了，無論是聯姻維系世交關系，還是進公司幫忙以增強蘇母派系的勢力，蘇九玄能夠理所當然地拒絕嗎？

等等，二十年，不是十八年嗎？

暗戳戳聽她心聲的臨天突然發現了bug。

她讓系統詢問蘇九玄具體的年齡，和出生日期，又去查證蘇衣衣的年齡信息。

原著的故事里，假千金出場就已經從學校畢業了，估計是為后面過家家的商戰劇情做鋪墊。

臨天默認這個“天驕”人設的女配是跳級畢業的，也沒懷疑到年齡上頭。

畢竟抱錯的真假千金，就算不是同分同秒出生，也應該差不了多久吧，誰能想到蘇九玄比蘇衣衣整整大兩歲呢？

“身份證上我確實是18歲，和蘇衣衣出生年月日都相同，但蘇家的人基本都知道我的真實年齡。我也確實跳過級沒錯。”

啊？臨天有對此有許許多多的疑問，她暫且按耐住了。

因為蘇母開始說話了。

“衣衣，這就是你對姐姐的態度嗎？”蘇母憤怒又失望，這句話脫口而出，但緊接著，蘇衣衣譏諷的眼神讓她怔住了。

這是她的女兒，流落在外十八年的親生女兒……

蘇母一顆心慢慢被愧疚和憐愛充滿了。

但她很快想起了什么，算得上急切地開口：“當年是我疏忽，才害得你被人偷走，可這一切和你姐姐無關啊！媽媽會好好補償你，前提是——”

“前提是我不要針對這個好姐姐，對吧？”蘇衣衣笑了，失望多了就成了絕望，她看著蘇母的眼睛，看著對方不自覺流露出的祈求，聲音發啞：“你們可真是母女情深啊。”

人類的悲歡并不互通，蘇母、蘇衣衣，再加上變成編織玩偶的蘇九玄，都在復雜矛盾的情緒沖蕩中說不出話來。

臨天這個局外人卻只是好奇。

感應中，蘇衣衣確實是蘇母的親生女兒，而且血緣顯示，蘇母就這一個親生孩子。

小說中女主斷定，是假千金的父母故意調換了女兒，所以才對她這個便宜女兒百般磋磨。

但實際情況下，用一個兩歲的孩子換剛出生的嬰兒，幾百度近視的眼睛才會分辨不出來呀？

當然，也不排除是“劇情”在作妖……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一只腳踩進鬼門關才生下的，血脈相連的女兒。

就算從沉沒成本的角度，蘇母也不該扮演蘇家最無腦偏袒假千金的極品，這種角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