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微泛著白。

文淺從簡易的竹床上起來，就看見緊閉的竹門外，站著一個人，微微瞇眼，起身去打開門。

徐芙見到竹門打開，仰著腦袋，眼眸泛著亮光，言語哽咽，“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

“你問。”文淺沒看她，懶散地靠著門，薄薄的衣裳貼著清涼的竹墻，環著雙臂，閉上眼睛醒困。

“能不能，加長不見我爹的時間，短則三個月，長則七八個月那樣。”徐芙問的小心，問完之后，就悄然地觀察著文淺的神態。

文淺微微睜開眼睛，對上徐芙希冀的眼神，語氣沉重，“怎么？”

徐芙低著頭，雙手垂在身側，很是不自在，“我爹是出了名的窩里橫，爛酒鬼，還懶，但我又不希望他出事，家里的事情都是我娘做，非打即罵，娘去世是因為他。”

“見家里沒有兒子……哎，反正，我現在不想見我爹，到了如今這地步，我吃苦耐勞，和三個妹妹后娘抱團取暖，多多少少都能填飽肚子，何況——”

徐芙側開眼眸，深深地吸口氣，“后娘對我不錯，我不想她經常被我爹打。”

文淺蹙眉，嗓子有些沙啞，“自古萬男靠不住，不管是你所在的北燕封建王朝，還是現在所處的父權社會南凰部落，女子若是不爭取，就沒有活路。”

“這就是，我觀察了四個月，把你們分開的原因。”文淺注意到，話說完之后，看到徐芙眼睛里浮現出的詫異。

徐芙怔住片刻，眼里轉瞬間消失的亮光，試探性地詢問，“你不怕我們這些女子里有懶惰的？”

文淺輕輕地笑了一聲，眼睛明亮，“再懶惰的女人，也見不得女兒和親娘受苦挨餓，即便脾氣不好的那幾位，有吃的，第一時間都給女兒，或是親娘，見你們做過幾次飯菜，手腳利落，不拖沓，鍋碗瓢盆清理得干凈有序。”

徐芙實在是沒有想到，她會觀察這么仔細，看她點頭，知道她是答應了。

文淺平靜地看她一眼，語氣輕飄飄的，“那你有什么想見的人嗎？”

徐芙微微垂著眼睛，想到了有轉親婚姻關系的盧云賢，發白的手指緊緊絞著，說了很違心的話，“沒有。”

－

文淺將這百十來個女子，帶到了涼月灣的荒地，這里灌木荊棘野草縱橫叢生，里面有干掉的動物糞便，以及不少掉落的毛發。

灌木叢中，傳來扇動翅膀的細微聲音，唧唧的叫聲也在風聲中回旋。

文淺站在雜草叢中，瞧著在半坡上站著大喘氣的老弱婦孺，寧靜的眼神，落到了徐芙嬌小的身上。

徐芙半彎腰撐著雙膝，豆大的汗水，淅淅瀝瀝地從額頭上流下來。

等喘勻氣息，徐芙撐著腰站起來，圓潤漂亮的眼睛，很快被這荒山野林給震驚，足足走了兩個時辰，回望著在身后，撐著雙腿大喘氣的鄉鄰。

徐芙抬手按住跳動厲害的心口，邁步走到文淺身前，小聲問，“這來的腳程都一個時辰，那回去……”

文淺放下手中荊條編織的籃子，掀開上面蓋著的枯草，露出里面的鐵斧，鐵鎬，石鎬，石鐮，頭也不抬地對徐芙說。

“不用回去，來回走動，消耗時間，也消耗你們的體力，會磨掉你們的意志力。”

徐芙眨眨眼，眼神中多了納悶，筐子里的工具很重，可人家卻提著走了一個時辰，大氣也不喘一口，面不紅心不跳，只是額角上有著細密的汗珠。

還有就是，她對她們這些女子，溫溫和和的，與對那些男子，態度完全不一樣，居然會有些不習慣。

以為她會像備用王朝富裕的城中有勢力的千金小姐似的，只會對皮相好看的男子展開笑顏。

“你去跟她們說，先休息半個時辰，再和你們說說開荒的事宜。”文淺的視線落在那些氣喘吁吁的婦人，和偷偷抹眼淚的年輕女子，一些隨地而坐的小孩身上。

“好。”徐芙剛要往前走，忽而聽見聲音洪亮的一句話。

“這里的荒地野林，毒蟲蛇蟻多，不要隨便坐在地上。”

坐在地上的小孩，當即就站了起來，紅腫著眼睛。

剛要反駁，就被自家老娘扯回去，連同委屈和不滿也被憋回去。

文淺看在眼里，她們不鬧，讓做什么就做什么，像提線木偶。

靜靜地等著徐芙去和她們溝通，默認她是這中間傳話的人。

等她回來，她眼眶微紅。

文淺心里也苦澀，沒有和徐芙多說什么，只是提醒，“工具不多，需得分工，怎么做你們心里應該有數，既然不能回去，你們要自行搭建遮風避雨的暫住草棚，這里靠山吃山，不會餓死。”

文淺摩挲著手中粗糙的小瓷瓶，遞給徐芙，“這是補血益氣的藥丸，一里之外，有山澗，水燒開了放一粒進去化開，你們一起喝。”

“我不會長時間在這監督你們，你有問題，問春椒和紅豆。”

徐芙聽得一愣一愣的，現在開荒給戶口，給吃給喝，還給補血的藥。

也慢悠悠地，去看在附近站著的一行人，有十來個，都是南凰部落的女子，身材壯實，身量也高，雖穿著粗布短褂，很有氣質，不似她們這些病怏怏的人。

文淺交代完，在一旁看觀看她們開荒，老老小小的都前去清理雜草和石塊，不知名灌木也被砍倒，整齊地碼在草繩上。

而【功德商鋪】中，又增加了 50功德值。功德值： 4400。

看著可兌換的藥品，商鋪中琳瑯滿目，功效皆是藥到病除。

而作物種子都是精品，抗寒抗旱，抗澇，畝產六百斤至八百斤。

垂下暗淡的雙眼，低低地吐口氣，心里嘆息：算了，兌換還不是時候。

聽見山腳下傳來一陣竹哨的聲響，文淺側眸看去，繞著原路返回，前去游人莊。

如今的游人莊，沒了女子，竟少了煙火氣，清清冷冷的。

文淺徑直走到盧家的草舍，地面上擺著破開的竹子，堆著不少的背簍、竹筐成品，不見人。

“你、來了？”

聽見聲音，文淺收了視線，看見盧云賢從草舍中彎腰走出來。

盧云賢腦子沉沉的，眼窩下有著些許的黑青色，他揉揉腫痛的太陽穴，快步走到成品堆前，“你看看，還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