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人莊里哀怨陣陣，血腥蔓延，一行穿著經緯散亂粗布衣裳的瘦弱女子，暗黃粗糙的面部掛著幾行淚痕。

“男的留著發配鹽湖做苦力，女子帶走。”文淺高執著火把，輕瞥一眼，對邊上的站部落戰士發號施令。

“等等。”沙啞急切的音色。

文淺眼神暗了下去，望向一個很是陌生的面孔，赤著上身，結實的臂膀，淌著血。

在明亮的火光中，能看到他身上不少的抓傷和利器刺傷的傷痕，面無血色，干裂的唇滲出血絲。

盧云賢聲色淡漠，“我是、北燕王朝揚州杞縣順安村的農戶盧云賢。云清帝無能，奸臣執權，又遇大旱，我們順安村才舉家逃荒，無意到此，驚擾了貴部落這么久，還請見諒！”

文淺眼梢一挑，無視他說的話，招手示意身旁的戰士，驅逐懶惰居多，勤奮者屈指可數的男游人。

見文淺不理會，盧云賢心急如焚，“你既已留下體弱多病的女子，更應該留下身強力壯的男子，能替貴部落做更多的事，做苦力并不是最佳選擇。”

“唰”一下，文淺冷冽的眼神宛如刀子，掃視一眼盧云賢。

思量著他說出的話，北燕王朝最后一個皇帝，云清帝昏庸無能，連年饑荒，大批難民從北往南逃荒，人口急劇減少。

盧云賢脊背一涼，凝視著揮在眼前的精鐵槍慢慢撤回，抓著胳膊的大手都松開，圍在身邊的南凰部落戰士都退后三步。

文淺音色不淺不淡的，“想做更多的事？不想去鹽湖做苦力？”

“是。”盧云賢重重地頷首，額頭上竟冒出了不少的冷汗。

文淺低笑一聲，意味深長，“你們三百多人，來歷不明，起初也是你求我父親收留你們，揚言勤快做事，可，怎么做事的都是女子呢，她們力氣雖小，干的事情比你們這些男子都多，你們男子嘴上勤快，實際上，我還沒看見你們的付出。”

盧云賢正要解釋。

就聽文淺發了號令，“帶走。”

盧云賢雙目圓瞪，直直地盯著被帶走的女子，在尋找一抹嬌俏的身影。

文淺躍上了棗紅的駿馬，扯住韁繩，還沒走出去幾步。

就聽盧云賢的聲音在身后傳來，“我觀察四個月了，南凰部落缺少太多東西，做苦力解決不了問題。”

文淺蹙眉，調轉方向，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瞧著氣勢很足的盧云賢。

盧云賢頂著后槽牙，眼睛里布滿血絲，仰著腦袋，看向文淺，語氣放軟，“還請再給我一次機會，若是您不滿意，再讓我們去也不遲。”

文淺把玩著棗紅色的鬃毛，不屑看他一眼，“呵，到時你自己自覺點，從丹霞嶺跳下去喂鬣狗，畢竟，做苦力也是死路一條。”

盧云賢一驚，好一會兒都沒能緩過來，這……言外之意，是可以留下了？

見到她朝這邊輕微招手，心驚膽戰地走過去。

文淺示意他去看被帶走的女子，音調沉悶，“那里，有你的母親，未來妻子，妹妹，對吧？”

盧云賢看向那隊伍走遠，喉結滾動，“還請五姑娘，手下留情，別傷害她們。”

文淺壓低聲音，“那要、看你表現了。”

盧云賢抿緊了干裂的嘴，在冷風中吹了差不多兩個時辰，衣衫單薄，腦袋暈沉沉的。

文淺指著丹霞嶺的半山腰處，音色不輕不重，“丹霞嶺半山腰上，生長著不少竹子，去砍了，發揮你們的本領。”

盧云賢齒關打結，仰視著文淺，對上她轉過來的清冷眸子，忙低下了頭，“明白。”

文淺眼底里蓄起冷笑，要不是因為【功德商鋪】的存在，不可殺生，要行善積德，才有功德值，不然這些懶惰成性的狗男人，早不能喘氣了。

盧云賢走在前頭，要接近丹霞嶺的山腳下時，舉著被風吹得亂搖的火把，往后一看。

跟上的，就七八十個人。

其余的都在后面慢慢吞吞的，叫苦連天。

盧云賢現在想起文淺說的話，整個人頭皮發麻，可不能因為這些拖后腿的人，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你們就不能快點，活命要緊。”盧云賢頂著后槽牙，控制住怒氣，“你們的媳婦孩子可都是被帶走了。”

“那咋了？”一個年近四十多的中年，沉沉地吐口氣，眼珠子一轉，“說破天了，她們還是會回來，我好歹還是娃的爹，總不能看著娃娃沒有爹吧？”

“就是，我娘說了，不管再難，一家人都要在一起，現在被帶走，過幾天，你給求求情，就能回來了。”一個七八歲的瘦小男孩說著，滿眼淺笑，一點危險意識都沒有。

“我們不急，不急，要急的人是你啊，你家沾親帶故的親戚，有不少被帶走了。”

“就是，他家是轉親，現在好不容易到手的媳婦被帶走了，心里自然不樂意。”

“現在去砍竹子，和去鹽湖做苦力有區別嗎？”

“這里又不是什么盛大的王朝，還服徭役？”

七嘴八舌的，危機意識薄弱。

盧云賢聽得火冒，逃荒時懶惰成性，如今全村人到了這不知名且富饒的地方，還是這么懶惰。

身后傳來一聲響鼻，遲疑地看過去，文淺就牽著馬跟在后面。

盧云賢無奈地看著跟著他的人，還想再挽回一下，“咱到了虎穴，之前秋收，咱們的辛勞她沒看見——”

話未說完，踩亂的草地里，丟過來十來把鐵質斧頭。

盧云賢順著斧頭丟過來的方向看過去，正對上文淺那雙清冷的眸子，喉結微微滾動，忙撿起一把。

轉身時，聽到了這么一句。

“啰嗦什么。”

文淺要繼續前往時，有族人跑過來低聲言語，“五姑娘，族長找您。”

“晚點回去。”文淺漠然地回了一句，“你告訴他們，在處理毒/瘤。”

文淺牽著棗紅馬，往一片竹林中躲清靜，警告身后的族人不要靠近。

低低地眨了眼眸，瞧著黑暗中的竹林中泛著一層白茫茫的光澤。

竹子倒地的聲音稀里嘩啦，文淺環著雙臂，瞧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盧云賢掄起斧頭砍竹子，枝椏上落下來的葉片砸在身上，知道文淺在不遠處看著，不敢松懈，加勁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