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7點，南開園暮野森林公園門口，清京大學此次郊游活動，已接近尾聲，僅剩最后一項游林活動。依照最多兩人一隊的規則，羅琴不情不愿的去找了其他朋友搭檔，楚衍與沐瑤之前并沒有怎樣扭扭捏捏的邀請，只是自然而然的組成了一隊，這是長久以來相伴的默契。
舊森林口處，其實游林活動已經開始了，只不過兩分鐘進去一組，沒有人在意這些奇葩的規則，獨自前往深山老林看似是可怕，但對眼前那些唯物主義者來說，算不上什么。
“下一組！”渾厚熟悉的聲音傳來。正好是楚衍與沐瑤這一組。
劉開成？
意料之外的人出現在舊森林的門口，但楚衍也不甚確定，因為眼前人有這一頭像愛因斯坦那樣花白的卷發。兩人走進林門。但楚衍的目光卻一直盯著那人。他隱約看到，那人臉上露出了與劉開誠絕不相配的表情，嘴唇微動。眼眶有些猩紅。令人汗毛直豎。
“走吧……
那種語氣，不是命令，不是懇求，而是憐憫。在他消失在視野之前，楚衍側過的目光一直看著那人。
“怎么了？”沐瑤發現了楚衍的異樣。
楚衍扶了扶微冒冷汗的額頭，嘆息般的說道。
“呼……沒什么，應該是我的錯覺。”
“呵嗯～你不會是害怕了吧。”
沐瑤捂著嘴笑到。
楚衍怎么會承認沐瑤的猜測。
“我會害怕這些東西，我可是很相信科學的！”楚衍聲音很高，好像在說理所當然的事。
沐瑤沒在說話，楚衍側過眼撇了一眼，沐瑤此時看起來與那天晚上一樣，像是一個沒有情緒的仙女。
又在想問題？
楚衍沒有打擾她，只是靜靜的并排走著，他們習慣了這樣相處，外人都說他們這些學物理的，身上沒有人情味，但他卻挺喜歡這樣安寧的感覺。就這樣兩個人在森林間走了段時間。
“呼……好難……”
耳邊傳來沐瑤的呢喃。
“什么課題？把你難成這個樣子。”
楚衍是確實有些好奇，怎么樣的問題，能夠難住沐瑤。
“嗯……解方程式……”
“方程式？呃……幾元的？”楚衍感到很詫異。
“才不是那種方程式……”
沐瑤小聲的反駁。
突然，楚衍感覺有什么柔軟的東西抓住自己的手，低頭看去，沐瑤那修長潔白如玉的手，輕輕的牽著自己，指尖傳來的冰涼，刺激著楚衍的交感神經。
楚衍不想讓沐瑤看到自己窘迫的樣子，生硬地聊起了今天博物館的事。
“今……今天，在博物館的時候，遇到了個怪老頭。”
“嗯？怎么樣的奇怪？”
“他說唯心主義人類為了逃避唯物主義的漏洞分離出來的。”
沐瑤輕輕笑了笑
“那還真是個奇怪的老人家。”
“唯心主義嗎……”
沐瑤不再說話，楚衍看她又像是失了神的樣子，知道她又在想些問題。
清涼的風拂過臉龐，楚衍偶爾像這樣在林間閑逛似乎也不錯，老是緊繃著神經，說不定反而研究不出什么成果。
正沉醉在風景中，手中的柔姨卻突然像是受驚的兔子般，猛地顫了顫。
楚衍回頭看向沐瑤，可她卻罕見的慌張的移開了目光。
“你怎么了？”
“沒……沒事，就是想通了些東西。”
沐瑤回答著，眼神卻是慌張的飄來飄去。
“真的沒事嗎？”
楚衍感受到沐瑤纖細的手，不斷的顫抖著。
“我們回去吧！快點回去……”沐瑤的聲音中竟然帶來一絲懇求，是楚衍從未見過的模樣。
楚衍看了看表，林游的計劃是兩個小時，七點入的林，現在已經八點半了。
“只剩半小時，如果現在去出口的話……很快就……”
沒等楚衍話說完，沐瑤另一只手也拉住了楚衍，表情像一個見了狼的小女孩，兩只手都不停地抖著。
“回去吧……”
楚衍從未想過沐瑤露出今天這樣的神情，雖然尚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但是沐瑤顫抖的雙手督促著他做出答案。
“那好吧。”
楚衍拿出手機，里面有學校發的一張地圖，仔細的翻了翻，找出了最合適的線路。
“從這山坡上去，有一條公路順著公路十分鐘就可以出去了，這應該是最近的。”楚衍指了指眼前的一座小山坡。
“我們走吧……”沐瑤朝著楚衍走了一步，重新牽上他的手。但是她的手依舊顫抖著。
“所以發生了什么？你……這么慌張。”
楚衍沒有遏制住心中的疑問。
“回去再給你解釋吧。”沐瑤回到，她的聲音還有一些驚魂未定。
山坡不高，只是有些陡，還有很多清理的枯木，雖然費了些力氣，但很快就登到山坡的半中央，并沒有花費太多時間，那條公路，豁然呈現在眼前，兩人心中都升起了些安心感。
接著按照計劃，穿過馬路，沿著馬路內側走，因為外側有陡峭的坡，里面相對安全。
“滴！滴！”不遠處傳來鳴笛聲，楚衍回頭看了看，一輛黑色的轎車正在駛來，下意識的將沐瑤向里面拉了拉。
不對！
楚衍嚇出了一身冷汗，他發現，后面轎車車燈發出的光線，正偏向兩人的方向，那車正向他們撞來！
“躲開！”
喊出的一瞬間，楚衍猛地回頭，下一刻不知怎樣才能形容他的神情，惶恐，驚訝，疑惑？
因為那坐在轎車里，是一個他無比熟悉的人。
劉開成！？
轎車離兩人僅有數米的時，楚衍回過神來，撲向沐瑤，隨后，在兩人騰空的過程，那輛車，幾乎是擦著楚衍的腿，疾馳而過。
巨大的慣性作用下，根本無法剎住，順著陡峭的山坡，兩人擁抱著滾下去，直到幾乎滾到了山坡底。
兩人的身體才分開。
過了一會，楚衍掙扎著睜開沉重的眼，他知道自己的頭流血了，黑框眼鏡的玻璃上，染上了一層血色，他抬起頭尋找著沐瑤的身影，看見沐瑤倒在離他不遠處的一片泥濘中。他嘗試移開腿，可回應他的卻是傳來的劇痛，回頭看去，身體正被一根枯木死死的壓住，嘗試拔出無果后，只能先叫醒沐瑤。
“沐瑤！沐瑤！快醒醒！……”
楚衍聲嘶力竭的吼著，沐瑤似乎聽到他的聲音，眉間微微擠動了一下。這讓楚衍看到了希望。繼續喊著
“沐瑤！——沐瑤！”
“嗯……嗯……”
沐瑤緩緩睜開眼，撐著地勉強站起身。
“楚……衍……”
“呼！”
看見沐瑤沒有事楚衍放心的嘆了口氣，他感覺壓在腹部的手有點濕潤，拿出一看，在手掌上布滿了血跡，一塊鋒利石頭刺進了身體。但他沒有大聲喊出來。
“我來幫你……嗯！”沐瑤搖晃著身子，剛要去扶楚衍，突然感覺頭暈一般，用手扶著額頭。精致的眉間擠著。
“你沒事吧？”楚衍擔心的問。
沐瑤搖了搖頭像是很勉強的回答“沒什么……”然后再次生硬的向前踏著腳步。
可下一刻，沐瑤身體像是有千斤重擔一般，一整個揣進了泥寧。
“沐瑤！”
“我沒……”沐瑤剛想說些安慰楚衍的話，可頭痛欲裂的感覺讓
她說不出話。恍惚間，看見眼前有一串白色的模糊的字符。
“那是……”沐瑤下意識的想去看清，但沒等她看清，巨大的痛楚傳來，像是身體每一處神經都被切斷一樣那種從未體驗過的痛苦。
“啊——！呃！啊——”
“沐瑤！”
沐瑤凄慘的叫聲，回蕩在楚衍的耳道，他奮力的想睜開束縛，腹部傳來的疼痛，讓他不得不望而卻步。
“啊——”
沐瑤繼續撕心裂肺的慘叫著，楚衍用手緊緊的捂著腹部，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液正在慢慢的流失。
“楚……衍！”沐瑤求救般的聲音傳來。
楚衍顧不上傷口，使勁的想要頂開身上的枯木，
“叮！——”怪異的聲音，層層疊疊的響起，涌入了兩人的腦海。
下一個瞬間，巨大的驚恐在兩人的臉上浮現。
沐瑤指尖處，一道白光升起。密密麻麻的白色字符，沿著沐瑤的指尖向身體蔓延，詭異的是，字符爬過的部位，竟然憑空的消失不見，看起來就像……
被吃掉了。
沐瑤，被嚇得連連后退，口中不停的發出凄慘的叫聲，可那白色的字符就像是找到獵物一樣，死死的咬著沐瑤不放。
“啊——！嗯——！”
楚衍再也顧不得一切，即使腹部不停的傳來疼痛，即使知道血液很快就會流干，但他都不在意了，不僅僅是出于拯救沐瑤的急迫心情。還有的是……支撐了他十幾年的信念，他心中的上帝……
唯物主義崩塌了！
白色字符蔓延的速度越來越快，沐瑤的身體快速的消失。
“沐——瑤！”楚衍的聲音撕心裂肺，劇烈的掙扎讓他的腹部已經得血肉模糊。白色字符卻絲毫沒有因為楚衍痛苦而停下。
沐瑤殘缺不全的身軀再次倒在泥濘中，痛苦的眼神望向楚衍，那臉兩側輕盈的劉海被汗水與淚水粘連在了一起，說出了最絕望的話。痛苦的哽咽，像是在做告別。
“楚衍……一定要……找到我。”
白色的字符像是螞蟻一樣，將沐瑤徹底的吞噬。
巨大的絕望在楚衍的心中升起，信念的崩塌，重要之人在眼前消失，還有即將結束的生命……
鮮紅的血液，布滿了整片地，眼鏡的鏡片在掙扎的過程中碎裂。楚衍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沉重的眼皮是死神在督促他。
朦朧間他好似看到，一串白色的字符，有各式各樣的數學符號構成，可連在一起卻讓人無法理解，楚衍緩緩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