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白長嘆一聲，默認了對方的猜測。

他如今元嬰圓滿，隨時都可以再進一步，達到化神。

到了那一步，便能窺見道韻，施展比之神通更為強大的術法。

那便是因果...

就像眼前這神秘人所展現的神跡，省略一部分的經過，唯留下因果。

這等因果神跡，非化神境不可施展。

除此一人外，那便是謫仙李無敵。

當年，他以元嬰之軀，一手通神劍法逆轉因果，驚煞世人。

自此以后，世間無數人想要效仿，卻無一人能成。

但對方這式，又與化神的因果術法又有些略微不同。

像是大道至簡，返璞歸真。

卻也有可能，是他自己道行不夠，錯估了而已。

畢竟這世上，能做到這般地步的，唯有化神之上，洞虛返璞之人..

面前之人，他雖然看不透。

但唯有一點，他可以肯定。

那便是對方，絕無可能是那等境界的高人。

因為在千年前，這世間的道途，發生了大恐怖。

近乎在一息之間，天路坍塌，自天外天有無數大水傾泄，九州十域遭逢大劫。

整個世間的洞虛與返璞境大能，為填補那天坑，又為了拼得一線飛升天外天的契機，消失在那場大劫之中。

但不知為何，自那些洞虛返璞消失后，這天地，像是多了一層枷鎖。

于是，化神便成了這方天地的頂點，世上再無一人可突破化神這重桎梏。

而那妖君過境的由頭，便是因那天路斷絕而起。

這是三十年前，整個修真界達成共識后的孤注一擲。

借由妖君化龍，去嘗試開辟新的天路。

但，此舉何其艱難，成功的概率渺茫，這才有了那后手。

那便是妖君化龍失敗后的造化之爭。

妖君的道中真意，唯有結丹以下，仍未尋得大道之人才可接納，化為傳承。

便借由此，這場爭奪的勝出者獲得那妖君化龍過程的感悟后。

才能在日后羽翼豐滿時，盡得妖君未能成之事，再嘗試開辟那天路。

所以修真界各方策劃此事的大能，才會絞盡腦汁，培養下注那些可堪得此造化的天驕。

那妖君化龍的地點十分講究，特地選在那天荒之巔。

據傳，那是整個九州十域距離天空最為接近的山巔。

而時間，便定在一年后的二月二。

李墨白之所以停滯在元嬰圓滿，遲遲不突破。

為的，也是想重現當年謫仙李無敵的神跡，一劍開天路。

他并不想讓打破桎梏的希望，完全寄托于一位未知的苗子。

二人隔江對望，沉默了良久。

接下來，神秘人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的話語，讓李墨白的呼吸都為之急促。

“我有一篇，那李無恙早年還是元嬰境界時，創下的一式完整劍訣。”

李墨白心中震撼，他祖宗所創的劍一宗，雖流傳了數千載，但有一個要命的遺憾。

那便是謫仙李無敵還在這天地時，各方當然是不敢冒犯。

但自李無敵消失蹤影后，覬覦劍一宗傳承之人卷土重來，數多秘籍就此遺失，李墨白當年修行尚淺，唯有茍延殘喘。

于是劍一宗這才日漸衰落...

直到他李墨白破至元嬰，扛上這掌門之位，這才震懾住那些宵小之徒，重振昔日榮光。

但那些遺憾，卻是再難彌補。

那些爭搶走秘籍的人，也不知是否尚在人間。

如今，對方竟開口，手上有老祖宗的秘籍。

且特意強調了，那是完整的一式劍訣...

他這位修道數千載的大能，當下也是有些坐不住了。

李墨白問道：“不知前輩，有何條件？”

他心里不敢猜測，對方是否是當年爭奪秘籍之人的其中之一。

但傻子都明白，對方既然有交還的意思，背后定有他的條件。

神秘人像是看穿他心中所想，卻是沒有先談及條件，只是平淡道：“這劍訣，無暇，有他的批注。”

此言一出，李墨白內心更是無與倫比的震撼。

對方，竟對他的宗門，了解得這么深...

謫仙李無敵早年間留下的傳承，高深莫測。

且還專門留了一手。

連當年那些爭搶秘籍的人，都不曾得知這一秘辛。

聽對方的語氣，像是手中拿著的，是那老祖宗李無恙手中的...真跡。

李墨白頭皮發麻，道：

“前輩，你到底，是何人？...”

“不記得了。”

神秘人像是追憶了一會，隨后搖了搖頭，

“我只記得你家老祖，與曾經的我，有些淵源而已。”

“前輩你，難道已達至，那洞虛...不，成了那洞虛之上的天人？”

李墨白雖難以置信，但還是大膽猜測道。

“知曉太多，無益。”神秘人冷淡道。

沒有否認，但也沒有確認。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那李墨白初次遇上穆無昱之時，也曾說過這樣的話語。

只不過現在，求知者成了那李墨白。

“你若想要這篇無暇劍訣，我唯有一個要求。”

神秘人點出正題道。

“前輩請說。”

李墨白正襟危坐，已然平復了心緒，到了他這般境界，心境非一般的強大。

“那姓穆的少年，我要你不惜一切代價，去阻止他，靠近妖君。”

“這...是否太不合規矩？”

所謂規矩，便是策劃這妖君造化爭奪的下注人，所定下的規則。

他們立下天道規則制約，作為下注人，不得正面干預奪妖君真意之爭。

更不能，直接去殺死其他下注人所選定的人選。

相反，還要盡可能地先保全這場爭奪人選的安全。

他們既是制定規則者，也同時是受那規則制約者。

為的，便是盡可能的“公平公正”選出，那合適的接棒人。

優勝劣汰，這是自然的法則，也是修真界的法則。

唯有爭奪者之間，未受外界干預，全憑得自身廝殺后選出的人選，才擔得起這份責任。

畢竟，誰也不想將開辟天路的大任，放到借他人之手才能上道的人身上。

“你何時守過規矩？”神秘人像是很了解對方。

李墨白干笑一聲，隨后不解道：“前輩不能出手？”

像面前這樣的人物，對付那道根盡碎的少年，可不比自己出手容易多了。

如此一來，對方像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別做那無意義的試探。”

神秘人語氣淡漠，

“我與他有大因果桎梏，此等重任，只能交予你手。”

“為何是在下？”

“直覺。”神秘人意味深長道，“你作為他的后代，有他幾分影子，別的人，我信不過。”

“早知如此，當日就不與他說那么多了...”李墨白苦笑著搖搖頭。

他一時惜才，才告允了穆無昱那么多事情。

為的，便是還下曾經沈妙音的人情。

順便想看看那少年，能否承下穆兆明的期望。

畢竟，他自己也是很好奇，這道根盡碎之人，到底何等能耐，也能被選上參與這場爭奪。

但那少年剛開始，還不知好歹，不想趟這趟渾水。

自己這才，點化了一番。

卻沒成想，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可下死手否？”李墨白又問道。

隨即自我否定。

若是能那么簡單地成事，對方也不必大費周章。

“你殺不了他。”

但神秘人的回答，出乎了李墨白的預料。

不待李墨白詢問其中緣故，那神秘人卻是自虛空中畫出幾道道痕，盡數沒入李墨白的眉心。

李墨白瞬間了然，這是藏有李無敵劍訣的所在地...

而這地方，出乎了他的預料。

竟在那東云仙宗掌門所在居所外的養心大殿內。

隨后，神秘人留下一句別有深意的話語。

“他的道雖好。

但...”

話音未落，神秘人的身影徹底藏于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