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控制著自己的怒氣，輕聲叫道：“小張老師？”

小張老師嗯了聲：“怎么了？”

李清明問：“你說幼兒園工作忙，人手少？”

小張老師點頭：“沒錯，孩子太多，平均4、5個孩子才能分到一個老師，每天上班就和打仗一樣。”

李清明又問：“你說因此才沒能看到蝴蝶的畫？對嗎？”

小張老師臉上浮現一抹愧疚神色：“我們的工作還有很多不到位的地方，這點我真的很抱歉。”

真是演的一出好戲，但你能堅持到什么時候呢？

李清明皺起眉頭，指向身后的豁門牙：“那為什么這個小朋友說，你不但見過，甚至鼓勵蝴蝶多畫。”

此話一出，陪同其他的幼師盡皆失色，齊刷刷望向小張老師。

小張老師也是面露驚訝，瞪大眼睛，指向自己：“我？”

李清明直直盯著她：“不是你還有誰？”

小張老師搖搖頭，側過身，望向李清明身后的豁門牙，大聲說，

“宋子豪小朋友，你說老師見過？這可是很重要的事，你不要胡說啊。”

李清明不以為然，知道她這是在用威脅的方式，令豁門牙不敢說真話。

這種方式通常會奏效，因為對于很多小朋友來說，老師的權威甚至高過家長，

果然，只見豁門牙縮了縮脖子，直往他身后躲，膽怯望著小張老師：“我沒說你。”

李清明問：“小張老師，你只敢對小孩子發怒嗎？”

小張老師慌張道：“不是的，我真的沒有。”

李清明蹲下身，對豁門牙說：“別怕，叔叔是警察，就是不怕壞人兇惡。你把剛才的話，當著全部老師的面，再重復一遍。”

兒童只要思維清晰，表達正常，甚至可以出庭作證。

因此只要豁門牙能夠堅持真話，他就可以申請搜捕令，將小張老師調查個底朝天。

可沒成想豁門牙還是怕，搖頭說：“我……我沒說她。”

孩子會害怕很正常，李清明并不怪他，為了使他放松，擺出笑容安慰道，

“沒關系，你大膽說。”

豁門牙放松下來，看了眼小張老師，搖了搖頭說：“我真不是說她。”

李清明見他表情自然，不像害怕的樣子，不由感到疑惑。

于是指著門口的小張老師問：“她不是小張老師？”

可令李清明沒想到的是，豁門牙連連搖頭，

“她是大張老師，我說的是小張老師。”

他一呆，竟然說的不是一個人！

可他的確記得這學校只有一個張老師。

聽到“大小張老師”的稱呼，其他老師圍觀發出了竊竊私語。

胖胖的沈老師扶了扶眼鏡，說到：“該不會是那個小張老師吧？”

那個小張老師？

還有一個？

可既然如此，她為什么不在職工表上？

因為害怕，躲起來了？

他站起身，問教職工：“我們這里有另一個張老師？”

小張老師點頭：“啊，對的，是有另一個張老師。”

“那她為什么不出來見我？”

小張老師露出抱歉的神色，

“哎呀，她離職有一段時間，這些天又忙的很，我們就把這事給忘記了，宋子豪小朋友這么一說，我才想起來。”

李清明陷入沉思，離職？有一段時間？同時又鼓勵過蝴蝶繪制恐怖畫作？

那她該不會在妻女兩個人死后走的吧。

想到這里，試探問道：“她具體什么時候離職的？”

小張老師皺起眉頭，一副想不起來的樣子：“哎呀，這個……”

胖胖的沈老師見狀，便插嘴進來，語氣十分堅定：“一個月前，蝴蝶沒能來上課那天，就是她正式離職的那天。”

李清明的心噗通跳了一下，果然。

女兒和妻子死的當天，她就離開了。

天底下會有這么巧合的事嗎？

女兒的畫，妻女的死，一定和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終于有了一個線索人物。

他接著問道：“這個小張老師叫什么名字，平常是什么樣的人呢？”

沈老師聳聳肩，換成一副不屑的表情：“她叫張秋福。”

“祝福的福？”

其他老師突然笑起來，表情曖昧。

沈老師哼了聲：“哪兒，蝙蝠的蝠。”

李清明驚訝道：“蝙蝠？張秋蝠？女人？”

其實男人也不會起名叫秋蝠，只是女人用這個名字更加奇怪。

沈老師說：“對啊，從這就能看出，她和我們多格格不入了吧？”

“怎么個格格不如法？”

其實這些話當著孩子們的面詢問并不合適，但因為這人很可能是殺害妻女的嫌疑犯，因此他忍不住好奇，直接問出了口。

原本以為，其他老師會提醒他注意影響，哪知她們似乎怨氣更大，竟然也不管不顧，當著孩子們面大聊特聊。

“她都不跟我們聊天的！”

“不聊天就算了，還經常自己一個人自言自語。”

“還會一個人傻笑，嚇死人，跟見鬼了似的。”

“經常把蝴蝶的翅膀、螞蚱的腿給薅掉，然后問我們好不好玩。”

李清明皺起眉頭，其他的或許只是顯得孤僻，但開始傷害動物，情況就變得特殊起來。

數據顯示，很多殺人犯一開始并不敢對人動手，但為了發泄心中的殺戮欲望，會轉而傷害社區內的流浪貓流浪狗。

而虐貓虐狗的人，更是某些殺人犯（并非所有）的顯著特征。

他打斷老師們，問道：“除了蝴蝶螞蚱，她傷害過別的動物嗎？貓貓狗狗什么的？”

滿臉白粉，嘴巴殷紅的孫老師說：“我見她給小狗包扎過腿。”

李清明一愣：“這是治療，是好事啊？”

孫老師搖頭，壓低聲音說：“可小狗的腿就是她親手掰斷的。”

“啊——”

班級里響起一陣驚恐的嘆息。

李清明皺起眉頭，孤僻、神經質、虐待動物，這幾乎就是某些殺人犯的標配。

但相比于有沒有犯罪，他更加好奇的是，這樣的人竟然能當幼教？

他望向小張老師：“我們家長把孩子交給你們，你們就用這樣的老師回饋家長？”

而這番話已經是非常嚴厲的指責了。

小張老師面露驚恐，連連擺手，

“不是，不是，幼教工資低，事也多，很難招人，而且她只干了很短一段時間，我們正考慮要讓她離開的時候，她就主動提了辭職。而且……”

李清明問：“而且什么？”

小張老師看了老師們幾眼，又掃視了一圈班上的同學：“相比于老師，孩子們好像都很喜歡這位紅衣老師。”

李清明疑惑：“紅衣老師？”

小張老師解釋道：“她特別喜歡穿一身紅，紅裙紅鞋紅襪子，簡直像個鬼……”

頓了頓，立刻換上歡快的語調問孩子：“你們喜歡不喜歡穿紅衣的小張老師啊？”

令李清明驚訝的是，孩子們竟然異口同聲說道：“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