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明的太陽穴突突的跳，糅雜的信息在腦海中翻騰。

明明沒有鬼，卻偏偏有人看到了吊死鬼，可能性有兩種，要么這吊死鬼是人扮演的，要么胡麗亞在胡說八道。

他抬起頭，盯著胡麗亞看，想判斷她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胡麗亞眼神真摯，表情嚴肅，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她剛才還信誓旦旦要李清明自己去打聽，底氣很足，說明這件事村子里很多人知道。

仔細想想，胡麗亞并沒有騙李清明的理由，兩人是第一次見面，他的身份是“幼兒園長”，沒有騙的價值。

而胡麗亞呢，她是一個獨自帶著重病孩子的媽媽，但依然對生活充滿熱情，第一次見面，就主動邀請李清明回家吃飯，淳樸又不圖回報。

是一個善良又溫暖的人。

這樣的人通常會被騙，但少有主動騙人的。

李清明決定暫時相信胡麗亞的話。

當然，為了查出吊死鬼的真身，他也一定會找到張五奶奶和李三，驗證他們的經歷。

這是查案的基礎工作，也是很有效的工作，當事人自己的話中，或許有胡麗亞漏掉的關鍵細節。

李清明雙掌合十，輕輕放到了臉前，仔細回想著剛才的兩個故事中的共同特征。

兩起撞見吊死鬼，都出現了同一個元素，一顆大松樹。

張五奶奶和李三，都是在大松樹下見到了上吊的女人，這意味著什么？

難道那株松樹有什么蹊蹺，就像魔術道具一樣，吊在上面，既可以平安無事，又看不出破綻？

李清明決定之后要親自上山，仔細調查它。

又想，除了樹之外，還有什么共同特征嗎？

張五奶奶是女的，李三是男的。

張五奶奶年紀很大，李三則是壯年。

張五奶奶是清晨上的大黑山，李三是半夜進入的大黑山。

張五奶奶遇見吊死鬼的當天是晴天，李三遇到吊死鬼時，當天是陰天。

張五奶奶姓張，李三姓李。

……

好像除了樹之外，再沒有其他的相同點。

難道是隨機的？

這不可能啊。

是人都有目的，既然吊死鬼是人扮演的，那TA隨機出現在村民眼前的理由是什么？

令大伙害怕大黑山，不敢上山？

為什么呢？

李清明忽然想到一種可能，如果這大黑山里有古代陵寢，被盜墓賊看上，想盜墓，又必須掩人耳目，那么裝鬼嚇人，無疑是讓村民遠離的最好的辦法。

想到此處，他開口問道：“張五奶奶和李三兩人，遇到吊死鬼的時間間隔有多久。”

盜墓是見不得人的勾當，罪犯行動必須快，那意味著，兩起“撞見吊死鬼”的時間必須很間隔很近，才能激起人們的恐懼，

胡麗亞皺起眉頭思索一番：“嗯，張五奶奶撿蘑菇是夏天，李三去鄰村趕集是秋天，差不多間隔兩仨月吧。”

聽到這話，李清明搖了搖頭，兩三個月，時間太長，看來不是盜墓賊。

可如此長的跨度，吊死鬼出現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這件事愈發撲朔迷離了。

李清明輕輕吐了口氣，望向窗外，天已經全黑了。

他心想，難道最終還是和人有關系。

張五奶奶和李三之間，有什么特殊的聯系，會令吊死鬼出現？

“這兩人是親戚嗎？”他問道。

胡麗亞搖頭：“李三雖然叫張五奶奶妗子，但那是同村間客氣的稱呼，兩人并沒有實質的親戚關系。”

那還會有什么關系呢？

李清明又問：“兩家住的近嗎？”

胡麗亞依然搖頭：“一個住村東頭，一個住村西頭。”

離得太遠。

李清明又問：“你們是一個村的人，兩家人有哪怕一點聯系，或者關系嗎？什么都行。”

胡麗亞閉眼思索半晌，忽然睜開眼：“啊，還真有！”

李清明急忙問：“什么？”

胡麗亞忽然不好意思起來：“哎呀，仔細想想，倒也不是什么特別的聯系。”

任何看起來不起眼的怪誕之處，都有可能是破案的關鍵。

李清明安慰她說：“沒關系，不用不好意思，你隨便說。”

胡麗亞咂摸咂摸嘴：“張五奶奶的老頭子，和李三的老婆曾經大吵過一架。”

男女矛盾！

李清明眼睛一亮，難道兩人是偷情的關系？

為了方便在山中約會！所以各自裝扮成鬼，嚇唬自己家人，讓他們不敢上山？

他趕緊問道：“為什么吵架，知道嗎？”

胡麗亞說：“好像是騎電動車撞到了一起，兩人都是火爆脾氣，誰也不肯先退一步，都罵對方不長眼，最后差點動手，要不是周圍人攔著，絕對打起來了。這事村里人都知道。”

頓了頓，又說：“除此之外，倒沒有別關系了。”

李清明沉默，聽起來并不像偷情，只是一場普通的事故。

難道吊死鬼的出現真是隨機的？

暫時沒辦法下結論，因為兩個事樣本太少，所暴露共同點還是有些少。

李清明問：“還有人見過吊死鬼嗎？”

胡麗亞露出無奈的表情：“你還沒聽夠啊。”

李清明抱歉一笑：“這事對我很重要。”

本來他是只想了解張秋蝠失蹤的具體細節，問問胡麗亞為什么說張秋蝠是被吊死鬼抓走的，

可沒想到吊死鬼的事竟然這么怪異，李清明總覺得其中隱藏了個某種秘密。

既然張秋蝠的失蹤和吊死鬼有聯系，而他一定要找到張秋蝠，那這吊死鬼多半繞不過去了。

胡麗亞嘆了口氣，說道：“好吧，既然你還想聽，我就再講一個吧。不錯，確實還有人遇到過吊死鬼。”

李清明問：“誰。”

胡麗亞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李清明一愣，驚訝道：“你見過吊死鬼！”

胡麗亞點點頭：“沒錯，我也碰到過。”

李清明實在沒有想到，他眼前這位女人，竟然也親眼見過所謂的吊死鬼。

盯著胡麗亞質樸的臉，他忽然一陣恍惚，難道這世界上真有鬼？

不可能啊。

“你怎么見的，在哪里見的？”

胡麗亞微微側頭，看向飯桌旁的筐：“就是去挖這些臭蟲草的時候。”

李清明好奇：“臭蟲草？”

心想，真是草如其名，丑不可聞。

胡麗亞嗯了聲：“我不知道它的學名叫什么，但是那個中醫告訴我，它對我孩子的肺極好有好處，所以我經常去山上采它，混在藥里，給孩子喝，已經喝了有一段時間了。”

李清明見她表情哀傷，于是便將草藥的話題跳了過去，

“然后呢，你怎么遇到那吊死鬼的？”

“那是一個下午，我趁著孩子吃完午飯睡覺，便拿著鐮刀和筐，抓緊上了山……”

她望著綠色的中藥，陷入沉思，慢慢講起自己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