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頓時被噎住，她本是想跟英蓮“科普”一番，鄭陽手上有多少條人命。

“反正殺的都是壞人，殺得越多……天下才越太平。”

英蓮口中這番話，便讓黛玉高看她許多，因為她也是這么想的。

嘆了口氣，黛玉答道：“是啊，他是個好人。”

“你們是如何認識？”黛玉又問。

來之前鄭陽就交代過，說黛玉是自己人，于是英蓮也沒保留，收拾時講了自身經(jīng)歷。

聽完黛玉總算知道，鄭陽為何非要救下此女。

他還真是心大，耽擱了這么長時間，也不怕中間出了事……

這一刻黛玉甚至覺得，鄭陽救援速度太慢，和兩個時辰前的質(zhì)疑大相徑庭。

“原來如此，你們也算生死之交了。”

此時她倆已躺到床上，因天氣熱只蓋了件衣服，但因今晚經(jīng)歷的事情多，二人一時間都有些睡不著。

“林姑娘，你跟鄭爺……又經(jīng)歷了哪些事？”英蓮好奇問道。

“我……唉！”黛玉長嘆了一聲。

猜測這位或有傷心往事，于是英蓮也就沒再多問。

黛玉原以為英蓮要問，后者不說話反倒讓她不吐不快。

有關(guān)鹽政的事不能說，但她跟鄭陽的交集，黛玉卻認為有必要說說，反正現(xiàn)在也睡不著。

“他雖是個好人，但也是個莽夫……”

“啊？”

黛玉沒來由的這句話，讓英蓮意外和驚訝。

摸不準這位林姑娘的心意，英蓮便接話道：“鄭爺武藝高，不是莽夫。”

黛玉愣了一下，她很少被人“頂嘴”。

本來黛玉想說點兒什么，可現(xiàn)在是全無心情，遂道：“睡覺。”

“嗯！”

轉(zhuǎn)眼來到次日，日上三竿時鹽幫幾人尸體被發(fā)現(xiàn)，消息很快傳到了侯俊耳中。

侯俊近日其實焦頭爛額，只因他跟趙雄捆綁太深，而如今趙雄的案子出了大事。

在趙雄嚴密看押下，林如海中毒身亡是事實，當天夜里還把人女兒給弄丟了。

無論趙雄如何構(gòu)陷他人頂罪，都無法證明自己是能力不夠，反倒預(yù)示著是他態(tài)度……或者說動機不純。

朝廷里彈劾他的人本就多，趙雄倒臺已經(jīng)是注定，侯俊已在想著如何自保，而不是跟著趙雄一起沉船。

接到鹽幫眾人身死的消息，侯俊第一時間不是安排人追擊鄭陽，而是調(diào)集人手保護自己。

“鹽幫這些人，在百戶所周邊安插這么多人？他們想干什么？”

“你們這些蠢材，別人待這么久卻未察覺，你們都是吃干飯的？”

侯俊這個時候發(fā)火，其實是強調(diào)自己不知情，而在百戶所除了他幾個心腹，大多數(shù)人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陳新，這件事交給你去查，一定要查清情況。”

陳新是一名小旗官，算不得侯俊心腹，所以被派了這樣的差事。

之后侯俊親自到了現(xiàn)場，就把調(diào)查方向歸于倭寇，反正后者也不差這些罪名。

但侯俊很清楚，這肯定是鄭陽動的手，那被砍得凌亂的肢體，實在是太讓人印象深刻。

冤有頭債有主，是老趙跟他翻臉，但愿不會牽連我，此前我還送過他銀子呢……侯俊如是想到。

此刻他心里怕得很，畢竟他家大業(yè)大，是真不想跟鄭陽拼命。

再說城外，鄭陽四人吃過午飯，然后便留大牛在外守著，他在房內(nèi)和黛玉聊下一步的事。

“所以如此綜合分析，我們該去找楊誠，只有他能幫你翻案。”

這幾天雖然沒聊此事，但鄭陽自己一直在思索，結(jié)合此前胡愉的分析，南京鎮(zhèn)守太監(jiān)楊誠是最優(yōu)解。

然而在黛玉看來，則完全不是這么回事。

“你是說，讓這個太監(jiān)，幫我爹申冤？”

聽出黛玉語氣中的輕蔑，鄭陽便解釋道：“他可不是一般的太監(jiān)，是南京鎮(zhèn)守太監(jiān)，陛下心腹之人。”

黛玉神色不變，多有沉穩(wěn)道：“可他還是太監(jiān)，這奸邪之人豈能信任，怎能靠他們申冤。”

“父親曾說，他們是朝廷蠹蟲，是正道之敵……”

“他們屢進讒言，貪墨無度，所行之事……”

鄭陽分析了一大堆，而此刻黛玉也說了許多，總結(jié)起來就是宦官不可信，全是禍國殃民的壞蛋。

“你爹所言也未必全對，比如廠衛(wèi)雖聲名狼藉，可其中也有好人嘛！”

鄭陽口中的好人，自然是指他自己，但說服力確實弱了些，畢竟錦衣衛(wèi)給林家?guī)チ藷o盡傷痛。

所以聽了鄭陽這番話，黛玉心中便有些不舒服，礙于鄭陽是錦衣衛(wèi)也不好多說。

接著她便轉(zhuǎn)移話題，說道：“父親出事前，對此事已有過交代。”

“他怎么說？”

黛玉答道：“讓我去找老師，請他設(shè)法轉(zhuǎn)圜。”

“你老師？是什么人？”鄭陽面露疑惑，他是真的不知道。

黛玉便答：“現(xiàn)任應(yīng)天知府，賈化賈時飛。”

黛玉這也是，一連說的兩個名，鄭陽卻還是都不認得。

好在他終究看過電視劇，所以只憑一個“賈”字，便將賈雨村關(guān)聯(lián)起來。

“賈……雨村？”

相比名和字，號的傳播程度要低，偏偏鄭陽卻知道這個。

這便讓黛玉疑惑了，隨即問道：“鄭大哥和我老師有深交？”

可話剛出口，黛玉就知不太可能，一個錦衣衛(wèi)的基層校尉，和賈雨村這二甲進士，完全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聽說過……聽說過。”鄭陽尷尬一笑。

賈雨村“知恩圖報”的名頭，是他少有知曉的事。

“林姑娘，你的老師，可未必值得信任。”鄭陽盡可能的委婉。

這可把黛玉氣笑了，隨即她語氣提高道：“鄭大哥，宦官之流都可信任，反倒我那老師不可信？你……是不是喝醉了。”

當下講究天地君親師，恩師說是半個父親也不為過。

鄭陽把他老師說得比宦官不如，便讓黛玉心里感到些生氣。

按她原本的脾氣，早就對鄭陽發(fā)了火，只不過眼前是恩人，所以有氣也只能忍著。

這時鄭陽還在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授業(yè)時你年紀尚小，對他能有幾分了解。”

“所謂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鄭大哥……”

鄭陽話還沒說完，黛玉陡然提聲音，打斷了他繼續(xù)往下說。

只見黛玉神色鄭重道：“你不可以這樣，隨便污蔑一位清風(fēng)峻節(jié)的方正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