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們離開后，陳卓到青霜鑄劍鋪，下達了同樣的命令。

之后，他沒有立刻去武館，找管事劉啟詢問。

陳卓先去了武館另外兩個鍛造鋪。

他還沒靠近鍛造鋪，遠遠看見鍛造爐里生出的煙，就猜到情況跟他的鋪子差不多。

走近一看，果然工匠們面帶紅暈，神色興奮，專注地打磨著手中的器具。

陳卓到了另外一個鋪子，看見的情形也是一樣。

很顯然，武館給每家鋪子提供的鐵塊都是一樣的，都被故意添加了雜質。

陳卓猜測，這事應該不是武館干的。

武館如果想害這些工匠，犯不著用這么特別的手段，直接將他們解雇，讓他們失業就行了。

在武館基本壟斷城中鍛造行業的情況下，工匠們很難找到工作，一家老小無法安頓，明顯是更狠的懲罰。

無論如何，陳卓決定先把事情告訴劉啟。

他來到武館，熟門熟路，找到管事常待的房間。

劉啟見到陳卓，頗有幾分驚訝。眉梢還含著喜悅。

“陳兄弟來了。這兩個月辛苦你了，你打造的劍，弟子們都非常滿意。”

陳卓跟劉啟簡單寒暄了幾句，便說明來意，詳細講述了幾個鍛造鋪的情況。

“還有這事？幾個鋪子的管事，隔幾天就會與我見面，我并沒有察覺異常。”

“您沒有察覺到這很正常。他們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那東西帶來的影響是循序漸進的，一開始應該很微弱，鍛造師們整天待在鋪子里，很難抽出身體，客觀感知自己的變化。如果不是我這次下山，恐怕需要更長時間，才被人察覺到異常。”陳卓向劉啟詳細解釋因由。

“按照你的想法，這些鐵塊在冶煉時就被人動了手腳，添加了某些特殊東西？”劉啟問道。

“沒錯。”陳卓點頭。

他沒有說他的另一個推測：刀疤男說，有一小部分骨粉，運往北面，很可能就是紅葉城以北的萬劍山，青霜武館的兩個礦脈都在山中。

工匠在冶煉鐵塊時，將骨粉加入其中，然后運到城中。

顯然，青霜武館的礦洞里，存在奸細。

以他明面上的身份，不應該知道這些。

“之前供給你們的鐵，是從你現在山上相鄰的那個礦場運下來的。那個礦洞比較小，但是我們經營多年，都是我們自己人，信得過。

“正好你需要用鐵，我們便將優質的鐵留給你用。一些相對劣質的，就提供給紅葉城周邊的一些村寨。

“而之前，提供給這些村寨的，來自于另一處礦洞。兩個多月以來，提供給城里這些鍛造鋪的鐵塊，就來自于這個礦洞。

“這個礦洞，是城主府轉交給我們的，里面的工匠，有很多是我們安插的人，也有很多原來就在礦上。我們之前對他們做過簡單的調查，沒發現問題。現在看來，調查得還不夠仔細。

“如果我的推測沒錯，是這里面有人在做手腳。至于到底是誰指使，他們有什么目的，我會去查。”

陳卓聽完劉啟的講述，更加肯定先前的推測。

之前那個人口買賣的產業鏈，只是某個陰謀鏈條的第一部分。

將骨粉運到礦洞中，熔煉入鐵塊，在運回城中給工匠們加工，應該就是第二部分。

第二部分不只有陰謀者的參與，武館、工匠們都無形中被卷入進去。

礦脈由城主府交給青霜武館，其實就是輸的。陳卓記得，雙方曾爆發過轟轟烈烈的斗爭，最后以武館方取勝。

城主府究竟是故意輸的，他們是陰謀的制造者，或者他們只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暫時沒有定論。

至于這個陰謀的第三部分，陳卓目前只能猜到，這些特殊加工過的鐵，能夠影響人體內的氣息，讓人產生幻覺，最后會不會迷失心智，甚至瘋掉或者變為癡呆，尚未可知。

陸源他們都自以為是天才。

最后把這些“天才”毀掉，或者讓這些“天才”自我毀滅，讓人們對天才產生鄙夷、厭惡，都是有可能的。

不管怎樣，“天才”都是要被毀滅的。

這一點陳卓非常篤定，陰柔男子所在的這個隱秘組織，別的陳卓不好斷定，但他們肯定會視人命如野草，任意殘害。

“幾個鍛造鋪里現存的鐵塊，請管事派人將他們運走，最好找個無人處藏起來。我懷疑，人如果跟這些鐵塊待久了，也會被其影響。同樣的，這兩個月由鋪子打造的劍，也要回收，藏起來。”

劉啟頷首，呷了一口茶，說道：“這樣，城里的鋪子暫停營業。你挑選幾個得力的工匠跟你上山，你現在所在的那個礦洞，所有的鐵塊都由你來支配。就地取材，避免被人動手腳。

“工匠的工錢，由我們武館來出，是現在的雙倍。城里的鑄劍鋪，我看也不用開了。你現在名聲在外，已經有人通過武館，希望找你鑄劍。我們也會大力幫你宣傳，讓你聲名更盛。

“以后你就安心鑄劍，接待顧客，洽談要求，這些瑣事就由我來代勞。至于給你的酬勞，普通的劍你得兩成，特殊的劍你得四成，你覺得如何？”

陳卓以前就想到過這點，以前鑄劍鋪的收益不高，一個月最多掙幾百兩銀子，武館看不上。

現在情況不同了，鋪子雖然生意更差，但陳卓的身價水漲船高。

他現在用內勁淬煉的劍，即便他只用第二境巔峰的修為淬煉，一把賣出幾百兩不成問題，甚至上千兩都有可能。

一個月幾千兩的生意，武館就看得上了。

陳卓一直覺得，信任是脆弱的，他不會用重要的事情，去考驗與他人之間的信任。

在新開那兩家鑄劍鋪的時候，他就堅持要求武館給每家派一個賬房先生，就是想到有朝一日，劉啟會要求收回鋪子。有賬房先生，賬才算得清。

陳卓對劉啟并無意見，賺錢的生意如同權力，對于主事者、管理者來說，將權力握在自己手中，幾乎是本能。

何況，劉啟給他的價格算是比較公道了，畢竟除了他的技術，其余所有東西都由武館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