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無望是在潼關之外見到快活王的。
見到他的第一眼,快活王問的就是:
“韓伶和司徒變都死了,你為什么還活著?”
他已不必再多說什么,多年來的忠心耿耿此刻已盡數化為泡影,他的嘴角只剩下了苦澀。
快活王沒有再多看他一眼,只是讓人帶他下去養傷。
他雖什么都沒說,但金無望知道,他已經被放棄了。
那個薄情寡義的男人,連自己的結發妻子都不能容忍。
他已不能再留在這里,但當他準備悄悄離去的時候,還是一頭撞上了快活王派來處理他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武功全失還能揮出那一掌,他只知道,自己好像變得更強了。
當他殺死來處理自己的人,逃進荒山之后,金無望看著山下萬家燈火,想著自己終于自由了之時,他彷佛又明白了什么。
“江生啊江生,我竟真的看不懂,你到底要做什么。”
“佛是你,魔也是你,善惡一體,你果然是魔佛降世,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
自起的不算。
金無望最后看了山下一眼,便頭也不回的走了,看方向,是想出關而去。
他要去關外,等著快活王的死訊,然后接收對方的一切。
同一時間,沈浪也找到了下山來尋江生的少林方丈刃心大師一群人。
“阿彌陀佛,施主是為江生求情而來?”
刃心大師并不識得這武林新崛起的年輕俊秀,只當沈浪是江生的朋友,為江生說情而來。
沈浪有些無奈,明明都曾是江生的手下敗將了,對方怎么還敢這么自信。
就憑那帶來的一百零八羅漢?不好意思,莫說江生,他沈浪也不懼呀。
但這種話沈浪怎么能說呢,說了不是更加激發矛盾嗎。
唉,人生真難。
沈浪深吸一口氣道:
“大師,在下是來勸你回山,莫要再讓九年前衡山之役的慘劇再現。”
“施主是覺得,我們會死?”
大師你可以不這么直接的。
“大師可有把握勝過江生?”
沈浪還是委婉地回答了對方。
誰知,刃心方丈并不介意,反而自信一笑。
“我等既然出山,自是有備而來,必會將那叛徒江生擒拿回寺,好生看管。”
“哦,卻不知大師準備如何拿下江生?”
沈浪很好奇,對方有何依仗能自信降服金剛不壞的江生。
刃心方丈看了沈浪一眼,卻是沒有告訴,在他眼里,沈浪依然可能是那叛徒的朋友。
底牌若是掀早了,讓敵人有了防備,可就不一定奏效了。
“阿彌陀佛,施主還是請回吧。”
“我等要如何降魔,到時便知。”
說完刃心方丈便不欲再說,讓僧人起身送客。
沈浪本還想問問,江生之前在少林發生過的事情,可看對方這個不想搭理他的樣子,他也知道問不出了。
于是,他只好起身告辭。
這次勸說,他本來也想過要不要動手的。
但他對江生都不愿出手,又怎么能對少林動手,若是動了,怕是明天,他就要與江生一般被稱為魔頭了。
那人有句話說的沒錯,動手之后的結果,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被動手人的身份。
打了正道,你就只能是魔道了。
沈浪又怎么會是魔道呢,所以他只能走。
“他們如此有信心,想必是真的找到了克制江生金剛不壞的方法。”
“最容易破解本門武功的,果然還是自己人。”
“也許,讓江生被他們擒拿回山,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沈浪不用再牙疼了。
反正他看對方也沒有要殺死江生的意思。
他已經盡力去做了,但有些事,總是天意難違,不必強求。
他只求無愧于心。
接下來,就看各人命運了。
不管是江生死,還是少林亡,他只是個看戲的人,負責看熱鬧就好。
這么一想,他突然就體會到了江生的快樂。
連胯下的馬都感覺輕快了不少。
他要去洛陽,看戲了。
而此時身為這場大戲主角的江生,正躺在搖椅上,享受著白飛飛的投喂,手里拿著從云夢仙子王云夢那里拿來的武林各派不傳絕學。
“你的武功已經如此之高,少林七十二絕技更是遠勝江湖其他各派武學,為何還要看這些?”
白飛飛不理解江生看這些在她眼里不值一提的武功到底有何意義。
江生吐出一顆葡萄籽后說道:
“天下武功,凡出名者皆有其過人之處。”
“少林七十二絕技雖強,卻同出一源,并非包羅萬象,面面俱到。”
“而我,就是要創出一門,十全十美,真正能讓我不死不滅的神功。”
白飛飛沉吟了片刻,問道:
“世上又怎會有這種功夫,你真的以為你的凈玉琉璃功,能達到這種地步嗎?”
江生嘴角微掀,聲音平和。
“至少,它能讓我無敵天下。”
那只剝葡萄的玉手頓了一下,便聽白飛飛幽幽說道:
“你說過會把它傳給我。”
江生點點頭。
“當然,我說過的話一向算數。”
白飛飛正色道:
“我現在就想要。”
江生放下了書籍,看著眼前面色沉凝的美人,想了想,突然咧起了嘴。
“我很久沒見你笑過了,你現在對我笑一笑,我就給你。”
旋即他又補充道:
“要是笑的太難看可不算。”
白飛飛面無表情地斜了他一眼,像她這樣從小背負著仇恨長大的人,又怎么會喜歡笑。
但她卻實在很會笑,且笑起來能令天下任何一個男子都想把她揉碎了,糊進心里,讓彼此融為一體。
說的就是江生。
“你實在應該多笑一笑,不要白白浪費了上天對你的青睞。”
江生很是惋惜,這樣的美人,卻是怎么都不愛笑。
不像王夫人,整天笑瞇瞇的,笑的江生都覺得滲人了。
“上天何曾青睞于我?”
白飛飛的語氣中滿是怨恨。
“像我這樣的人,笑容本就不屬于我。”
“胡說。”
江生面色一正。
“不就是死了娘嗎?你看我,你再看沈浪,哪個不是年少成孤?”
“你看我們有苦大仇深的嗎?”
這話說的真好,說的白飛飛都想抽他,什么叫不就是死了娘?
“你到底給不給?”
白飛飛的眼神都變的冷冷的,仿佛能把人凍僵。
“給,拿去吧。”
江生同樣掏出了一本無名小冊給了她,隨后又躺了回去說道:
“我本想等再完善一些再給你,既然你等不及,先給你也無妨。”
“不過我要提醒你,沒有深厚的佛門底蘊,莫要強練,不然我也不知會發生什么。”
“我知道。”
她又變得溫柔了起來。
“你對我的好,我總是記得的。”
江生笑道:
“那你對著我的時候,總該多一些笑容,可不能收了好處就不認賬了啊”
“好。”
她就這么答應了,然后嫣然一笑,笑進了江生心里。
那是這個八月江生見過最美的花開。
他怕是一輩子也忘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