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不可抗的天庭，寡親緣情緣，寧世世孤獨，這就是他的選擇。
孑然一身，混吃等死。
如此而已。
“你……就不想反抗嗎？”
“你反抗得了嗎？”
沙奕陷入沉默，那可是天庭四御啊！甚至在四御背后是不是還站著玉帝，也未可知。這世上誰人能反抗？
“不試試怎么知道？”
他看向神色落寞的豬八戒。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上一世，沿著村落一家家收舊貨，只為撿點漏賺筆糊口錢。
又仿佛回到了鑒寶直播間，被人嘲笑是一個網絡乞丐、最窮主播。
資本要他低頭，他就只能跪下。權勢滔天者逼他退網，他就只能慫得再也不敢說出那句“我自踏雪至山巔”。
難嗎？
不難嗎？
“不試試怎么知道？”
豬八戒看著倔強的和尚，一點點從哭容里咧嘴發笑：“你可一點都不像和尚，貪嗔癡，你每一樣都占了個遍。”
沙奕認真道：“若棄了貪嗔癡，那我就不是人，而是一尊佛了。”
豬八戒哈哈大笑，拎起酒壇灌進嘴里，罵道：“去他媽的玉帝！去他媽的紫薇！去他媽的如來佛祖！哈哈哈！”
他發泄心里苦悶，而后一字一句問道，“所以這就是你的選擇？”
他選擇逃避。
而沙奕選擇逆伐而上。
“你可知道這不僅僅是試試一樣簡單，而是會讓你魂飛魄散、徹底湮滅，就算好點也會墮入輪回，萬劫不復。”
豬八戒盯著他問道。
“你……還要去試嗎？”
沙奕長身而起，負手望向源沙世界的太陽，似經過思量，笑道：“其實反過來想想就清晰了，如果不去試……”
“我這一生恐怕都要活在愧疚、懊惱和遺憾之中。我不愿做一個茍活的天庭傀儡，為此哪怕打翻凌霄寶殿。”
他轉過身，篤定地看向豬八戒，語氣一點點變得高亢，“兩百年前，孫悟空敢做的事，憑什么我就不敢？”
“呵，不曾試過，怎知會失敗？就算要將這雙腳踏破，雙手翻爛，雙眼蒙蔽，孤身破敗，我也誓要尋到活路。”
這是道真死前的原話。
他現在頂著道真的面孔，說著道真的話，語氣里的決心不減分毫。不過一個是為求佛，一個是為求活。
豬八戒深受震撼，苦澀笑道：“我不如你。”他咕隆一口酒，“日后你若需要俺老豬，只管來福陵山尋我。”
沙奕明白，他非真正的慫包，而是心底也藏著想殺回天庭的怨。
“喝酒！敬這狗屁世界！”
“哈哈哈！也敬俺老豬這個窩囊廢！能遇見你這和尚，心里暢快！”
兩人又拎起酒壇喝酒。
“呆子，你師父是誰？”
沙奕靠在桌上問道。這就是他的第二個問題，八戒背后是否還有其他人？他在天庭的站位又屬于哪個派系？
“師父？”
豬八戒愣了下，旋即陷入回憶，“那可是許多年前的事了。我未成天仙前，貪歡愛懶。一生混沌，亂性迷心。”
“一日游山玩水，正自幽閑之際，忽然遇一真人。半句話，解開業網；兩三言，劈破災門。我當即投師求經。”
“他傳我三卷《文始真經》，有煉道、修真、變化之法門。我修二八之工夫，金丹九轉，行滿飛升，得超天府。”
“后來……便未見過他了。”
沙奕眉頭微挑，看來自己理解錯了，豬八戒比他想的還要天資出眾。他不是修煉25年，而是16年就成仙了。
而且他并沒有受過系統性的修煉教學，僅憑自悟，就修成天仙了。
妖孽啊……
“那他可說過自己叫什么？”沙奕總覺得這件事太巧了，追問道。
“好像叫……尹公文。”
豬八戒對這位點撥傳經的真人明顯不熟悉，想了半晌才說道。
“尹公文……文始真經……”
沙奕垂眉思索，這兩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但一時想不起來。突然，他靈光一現，“艸！函谷關！關尹喜！”
豬八戒眨眼睛，聽不明白。
可沙奕心里仿佛有一萬只草泥馬奔騰，要說尹公文這個名字大家不熟悉，但是尹喜這個名字就如雷貫耳了。
他曾是函谷關尹，字公文，號文始真人，曾見紫氣三千里，老子騎青牛過函谷關，化胡為佛，留經贈字。
老子——就是太上道君！
“你你……竟然是太上道君的徒孫！”沙奕震撼無比又覺理所當然，“難怪太上道君會親手為你鍛打九齒釘耙。”
豬八戒呢喃：“所以我是有靠山的？那我為什么混得這么慘？”
沙奕一把攥住他的大耳朵，喝道：“你下凡之前，太上道君就真的沒囑咐過你什么？你最好再仔細想想！”
“疼、疼疼……”
豬八戒撥開他的手，自己也覺得不可置信，“老君什么都沒與我說過啊？他高住兜率宮，平時也見不到面啊！”
“等等！”
他突然一拍腦袋，想起一件事，“我這九齒釘耙的牙尖曾被老君刻過字，你說他不會是暗示了什么內容吧？”
沙奕一聽，覺得有可能，急忙讓他吐出釘耙，變大了仔細查看。
只見在九齒釘耙的耙釘上，一牙一字，一共刻著九枚古樸云篆。
沙奕一字字念道：“五、行、攢、聚、通、天、破、陰、陽。”
然后，他看向豬八戒，“什么意思？這是鍛造釘耙時就有的？”
豬八戒茫然搖頭：“你問我，我問誰？不過這字確實一早就有。我還以為是九尺釘耙的妙用呢，從沒琢磨過。”
沙奕面色閃爍，有點摸不清太上道君的用意。如果說這三界誰能與玉帝平起平坐，那么莫過于這道門三清了。
太上道君在盤古開天辟地時就存在了，不知道是與玉帝一樣來自上一元會，還是這一元會孕育的先天生靈。
他們在龍鳳麒麟時代橫空出世，就此屹立世間巔峰，長盛不敗。
“這九個字有什么用意？”
沙奕苦思冥想，他絕對不相信太上道君是隨手為之。到了他這種境界，每一舉手抬足都暗含深意，言出法隨。
“這里面一定有秘密！”
他斷定道。五行攢聚通天破陰陽？五行無非是金木水火土，是道門騰云境的修煉要訣，三花聚頂后為五氣朝元。
這五氣就是五行攢簇，胸中五氣與天地五行相合，遂能騰云飛行。
通天可以理解為飛升成仙，那破陰陽呢？破的是什么？陰神陽神？
不對！統統不對！
沙奕直搖頭，悟不通真意。這九字真言只能先記下，留待以后堪破。
“可如果太上道君一直都參與西行取經的布局，他的用意是什么？”
如今一想，自己練的是道門功法，受過赤腳大仙恩惠；豬八戒是太上道君徒孫；孫悟空也被其煉成金剛不壞，喂用九轉金丹。每個竟都與他有關。
道門……為何要助佛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