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殺了我罷。”

它絕望沮喪，再無一絲反抗的意愿，也生不起半點報仇的決心。

豬八戒一步步逼近，高高舉起釘耙準備打殺，卻見一道黑影撞來，“鐺”的一聲將他撞翻在地，節肢如槍刺出。

“去死！”

卵二姐毫不留情，眼見足尖刺就要捅穿豬八戒的咽喉，卻覺得下腹一痛，被九齒釘耙的尾端反向頂飛出去。

“哼哧！哼哧！”

豬八戒紅著眼睛爬起身，早已認不出她是誰。他跨步走向蜘蛛精。

“黑殺，我貪戀下界，自愿伏罪。念在兄弟情義，本將可以不殺你?！必i八戒舉起釘耙，“但你回稟你家主人。”

“告訴他，別讓本將再有回到天庭的一天，否則就算我學不得那猴子鬧天宮，也能將你們幾個一起拖入輪回！”

他站在云棧洞前，眼里卻仿佛映照出醉酒被貶那一天。他喝下黑殺元帥遞來的酒，打翻天兵，大鬧蟠桃宴。

他擒住忘恩負義的黑殺元帥，用九尺釘耙抵在他的脖頸上，卻終究沒有殺他，而是將其丟進天河，轉身離去。

他奔去請罪，卻誤入廣寒宮。

霓裳仙子撞個滿懷，四目相對，他仿佛再看見了她——女苑，你走之后，這天庭甚是寂寥，我心再不復跳動。

“痛！好痛啊！”

他一時分不清是毒酒爆發，頭痛欲裂，還是相思入骨，心如刀絞。

砰——

卵二姐狠狠撞入他懷里，將尖刺戳進他的身體。豬八戒終于回過神，暴虐且兇悍地吼道：“黑殺！我要你死！”

下一瞬，他舉起釘耙。

筑在朱珠頭上。

血水沿著八只眼睛流下，她奄奄一息，終于變作人形，倒向地上。

豬八戒若有所覺，伸手攬住她的腰身，將她摟在懷里。血色的眼眸被嬌俏的容顏一沖，竟然恢復些許清明。

“媳……媳婦兒……”

他慌了神，“誰？是誰打傷了你？啊啊啊，是誰打傷老豬妻兒！”

他環顧尋找，目光落在血淋淋的九尺釘耙上。他終于意識到真相。

當啷！

釘耙墜落在泥土里。

“我……不！不是我……不，是我打殺了你？是我打殺了你？”他陷入絕望里，“為什么？為什么？不要——”

此時的痛苦比兩百年前痛萬倍。

“呵呵……”

卵二姐的嘴角溢出鮮紅血液，她伸手撫向他的臉龐，“你是豬妖啊……你我本就不合適。下輩子別再尋我了?！?

“不！你知道？你知道？”

豬八戒從她的口氣里終于聽出，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天蓬元帥轉世，而她是女苑轉世，“為什么不早告訴我？”

他拼命往其體內注入真氣，可是九齒釘耙下又怎么可能留活口？

血……越溢越多。

“曾經天仙相隔，可望不可戀。如今妖精共枕，可戀不可依。”卵二姐吃吃笑道，“我已經比以前幸福百倍?！?

“我走之后，萬望你能恪守己心、勤苦修煉，有朝一日得成正果，再登天仙。如此……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豬八戒終于讀懂她的用意。

“正果……”

他痛苦嘶吼道，“可若沒有你，正果于我何用？天仙于我又何用？”

卵二姐噗地吐出大口鮮血，臉色慘然，眼里卻透著不舍：“豬……我對你又何止是喜歡？這刻在骨子里的深情和無法磨滅的執念，終究要消散了?！?

“不！不！”

豬八戒失聲痛哭，“女苑，我能尋你一世，就能尋你十世百世！無論如何我都要尋回你，娶你做老豬的媳婦！”

卵二姐望向他的模樣，眼神逐漸渙散，耳畔的聲音也越來越遠。

記憶仿佛浮光掠影重現，那是在天庭的一幕幕和此生的一刻刻。

最終化作一場遺憾——

“女苑年少，莽闖天河，卻不想誤你仙途，教你隨我墮入凡間?！?

“可奈何橋過，孟婆湯飲，兩百年輪回苦度，我情深不曾動搖。”

“唯望君……得成正果?！?

那雙玉眸徹底閉合。

豬八戒仰天悲吼，啊啊啊的聲音響徹山林，卻不會有一人懂他。

狼行者看著這一幕，神色木然、悲涼。它隱約明白，自己被騙了。騙它的是卵二姐，也不是，而是這天。

穹頂之下，皆為螻蟻。

“呵呵……天蓬，你后悔嗎？”

洞口突然響起一道聲音。狼行者抬頭望去，發現說話的竟是阿喜。但是它說話的語氣和內容都與往常不一樣。

豬八戒抱緊卵二姐的尸身，眼里的淚水化作寒光：“你……是誰？”

阿喜撲扇翅膀，高高飛起，笑道：“我是誰？元帥不記得我了嗎？呵呵，那就讓元帥好好看看，可認得我？”

它身軀扭動，體內綻放起一顆光點，旋即那光芒熾盛，令它的羽毛蛻化，身體膨脹，化作一尊黑甲天兵。

那漆黑的甲胄上刻著一行鎏金小字，乃是“天河水營甲三先鋒”。

豬八戒怒斥道：“丁鵬！你這個黑殺的走狗，你還好意思見我！”

“呵呵，元帥，今時不比往日了?！倍※i笑道，“如今你天蓬元帥的名字已經被天庭除名，只有天蓬真君高坐?！?

“以往你瞧不上的北斗破軍星君已經坐上你的位置，被紫薇大帝封為北極四圣之首，號天蓬玉真壽元真君?！?

“噢對了，還有你的十萬天河水軍，如今乃是黑殺元帥執掌。你還不知道他如今已升任為翊圣保德真君吧？”

他身形化作流光落在地上，一步步走向豬八戒，眼里滿是促狹，“他如今可是北極四圣之一，帝君的親信?！?

豬八戒終于明白陷害他的人是誰了。躲在暗處的沙奕也明白了。

北極四圣，乃是天庭赫赫有名的存在，是四御之一紫微大帝的護法，位高權重。曾經，豬八戒就是北極之首。

不過他這位天蓬元帥慵懶散漫，不被紫薇帝君喜歡，但他是玉帝親封，也不好裁撤，于是被派去管天河。

說起來天河總管的名頭威風不已，但實際上遠配不上天蓬的職權。

直到他被貶凡塵，他曾經的副手黑殺元帥奪走天河兵權，又得到紫薇帝君器重，被封為北極第三圣翊圣真君。

而黑殺元帥的背后，就是原北斗破軍星君，他則繼任天蓬元帥的職位，位居北極四圣之首，并被提格為真君。

天蓬真君治有北極驅邪院，統領三十六萬天兵天將，得配其職位。

沙奕喃喃念道：“王靈官……就是北極第四圣佑圣真君的佐使！”

一切在眼中明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