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涌的黑色濃霧遮蓋了月光,又被傾盆的雨水沖散,風兒卷動花草,自寧淵的臉頰上劃過,又重新倒回土里。
咔嚓。
有閃電劃過夜空,照亮這方世界,手指顫動,雙眼慢悠悠張開,寧淵的意識開始回歸。
但隨即,死亡時劇烈的疼痛依舊沒有從腦海中消失干凈,讓他整個人都不由地抽搐起來,早已經干涸的血液被雨水沖開,浸濕他的衣角,給皮膚上帶來不適的粘稠感,混雜著腥臭味道沖擊他剛剛愈合的大腦。
直至腦海中的疼痛感微微逝去,他的雙眼才適應黑暗,能夠稍微看清這里的事物。
雨水從天而降,落在草地上,落在不遠處的江河里,落在一旁高聳的城堡上,寧淵抬了抬頭,城堡暗金色的大門緊緊關閉,斑駁的城墻滿是藤蔓類植物,將整座城堡包裹其中。
“這是……哪兒……我好像是死了才對……”
站起身來,環顧一圈,殘留的恍惚感讓他整個人都有些惡心。
死亡前的畫面一一閃過腦海。
那是他穿越后的第一天,前身的父母回到了家,他們一起吃了豐盛的晚餐,父母甚至送了他一件小小的禮物。
他認為自己終于有了一個家……于是,他在夜晚睜開了雙眼,看到了微笑著的父母……
“后來呢……嘶,痛!”
腦海中再次傳來劇痛,將他的回憶打亂。
咔嚓,閃電再次劃過夜空,將周圍的一切映出輪廓,于是,四目相對。
兩顆圓滾滾淡紅色的眼球就那么突然在眼前出現,離寧淵的雙眼不過一指的距離,他甚至能夠從那雙瞳孔之中看到清晰的血絲。
寧淵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被揪了一下,卻沒有喊出聲來,僅僅是后退一步,卻不曾想腳下似乎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整個人跌坐在地上,再抬頭時,便看清了來人模樣。
又或許,祂并不是人。
祂的全身都隱藏在黑袍之下,頭部似是干癟的骷髏,慘白的皮膚干枯發皺,一雙眼睛卻飄在身前,那舞動的樣子很是歡快,與周圍糟糕的環境截然不同。
一盞老式油燈被祂提在手中,搖曳的火光驅散了雨水帶來的涼意。
“歡迎來到漫宿,親愛的旅行者……”
祂發出了聲音,那聲音并不是很大,卻沒有被風雨湮沒,又被風聲吹得空靈。
“你……你是誰?”
寧淵的聲音還有微微顫抖,但他的內心卻已經將所有的恐懼壓下,冷靜與理智重新歸于腦海。這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就像他曾經無數次在案發現場所做的那樣。
“生命是束純凈的火焰,我們內心都擁有無形的太陽。您可以稱呼我為【燈】。”
見到眼前的怪人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又回答了自己的問題,寧淵便想著問出更多消息。
于是,便開口問道:“所以,您口中說的漫宿是什么地方?是您把我弄來的?您想要什么?”
然而,【燈】并沒有像他希望的那樣,對這幾個問題給出答案,而是繼續用那蒼老且空靈的聲音繼續說道。
“死亡,不過是另一趟旅途的起點,漫宿將會承載屬于它的榮光。”
“所以,親愛的旅行者,來玩一場游戲吧,神的目光將會注視著你。”
話音落下,那對原本淡紅色的眼球中涌出更多的血色,它更加活躍,亦更加歡快。
“哦,對了,請問在游戲之前,您需要選擇您在游戲中的能力嗎?”【燈】繼續開口,語氣滿是希冀。
“需……”寧淵僅僅說了一個字,卻并沒有說完自己的話語,腦海中的思緒翻涌。
‘祂說的是在游戲之前……是否需要?’
于是話鋒一轉。
“您的意思是說,我可以在任何時候選擇我的能力嗎?包括在游戲中對嗎?”
似乎【燈】也有些詫異寧淵的提問,轉動干癟的腦袋,兩只眼球飛過來,繞著寧淵飛舞。
“是。”祂回道。
‘雖然不清楚是什么游戲,但這種能力的選擇肯定會影響最后的結果……’
“那我暫時不選擇……”寧淵思量后答道。
“好的,如有需要,請隨時默念我的名字……”【燈】的眼球回到頭顱邊,伸出枯萎的手指點向寧淵,“希望您游戲愉快……”
咔嚓,云層中再次落下雷來,一張漆黑色的卡片不知從何處掉落,劃過寧淵的眼前,落在草地之上,散出微弱的光來。
卡牌只比手掌大了一些,四周繪著繁奧的紋路,在其中央,一盞散著光芒的油燈似乎想要突破黑暗。
輕輕將卡片撿起,翻開,空白的正面忽有血紅色文字浮現。
【您的身份是:旅者】
【您是一位窘迫的旅者,存于世界上的無數的隱秘吸引著您的目光,所以,自五年前開始您便踏上了旅途。】
【這一天,烏云遮蔽了夜空,月亮失去了光芒,閃電劃破夜空,雨水打落花瓣。】
【終于,您走出了衡越山脈,來到一座古堡之前。】
【城堡主人的女兒很熱情的接待了您。】
【然而,經過一夜,城堡的主人卻被仆人發現死在了自己的臥室內。】
【所以,這座古堡里的所有人都成了嫌疑犯,包括你。】
【請找出兇手,并在所有人死亡之前……殺死他。】
【或者,當你認定自己就是兇手時……殺死所有人。】
“哦,對了。”【燈】的兩顆眼球飛舞的愈加劇烈,繼續說道,“這次游戲共有八名參與者,趕緊去吧,或許,他們已經等急了。”
“另外,在【漫宿】中的死亡,那就意味著消逝,祝您游戲愉快……”
話音落下,【燈】的身影也消失不見。
“好。”寧淵應著。
當寧淵將卡片上的文字閱完,整張卡片便隨風化作碎片。
寧淵看了看高聳的城堡,又看了看身后的濃霧,隨即邁步向著大門走去。一步,兩步,慢慢地,寧淵笑了,沒有恐懼,有的只是興奮。
他想起那些被他親手抓到的罪犯,那些兇惡的眼神讓他興奮;他想起曾經經歷的詭異血案,那些兇險與死亡邊緣的邁步 讓他興奮;他想起那些逃脫法律制裁的惡人,他們在自己手上死亡時的樣子更讓人興奮。
如今,他又找回了當初的感覺……
來到大門之前,寧淵整理了一下表情。
他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凈,甚至那深邃的瞳孔中透出恐懼,雙手顫抖,臉色越發蒼白,雙手撫在大門之上,然后用力推開。
大門在時光上摩擦出刺耳的轉軸聲,風雨隨即落在大廳的地毯上,一張桌子,幾張老式的泛著油脂的沙發,有七雙各異的眼神紛紛投了過來。
寧淵進了門,將大門關在身后,隨即低了低頭,語氣有些慌亂。
“你……你們好,我叫寧淵,是一名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