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空地處,十多名強盜手執各色武器,兇神惡煞地看守著村人,還有十來名強盜在挨家挨戶搜東西。所有村人抱著頭蹲在地上,我混跡其中,也學樣抱頭蹲地,盡量不引人注目。
別問我為什么不跳出來懲罰邪惡主持正義,我有我必須遵守的原則。臨行前李所長和季教授再三叮囑,第一:保自己的小命要緊。第二:我是去工作的,決不能帶上自己的私人感情,不能介入古人原有的生活軌跡,更不許破壞歷史的本來面目。除非,危及到了我的生命。
所以,強盜們挨個搜身搶財物我沒有吭聲,有村人反抗遭暴打我只是攥緊了拳頭。當強盜將一名年輕婦人往屋里拖去時,我的手已經放在了麻醉槍上,卻始終無法下決心去干預這些人的命運。直到那村婦的丈夫想要救她卻被一刀砍死,我再也忍耐不住,猛地站起身來。
一名強盜攔在我面前,兇狠地咆哮。我沒理睬,反正聽不懂。他在朝我揮刀時毫無征兆地倒下,震住了在場的其他強盜,村人們也驚呆了。那名拖著年輕村婦的強盜此時已將她強行拖到了屋門口。村婦死死掰住門框,強盜不耐煩起來,舉刀正要砍下,卻突然撲倒在地。
村婦驚恐地看著癱軟在地的強盜,傻呆呆不知所措。我只好對她揮手大喊:“快跑啊!”
那女人總算反應過來,撒腿逃跑。強盜們此刻已知道是我在搗鬼,離我最近的三人快速向我包抄過來。我動作利落地奔向一旁的矮墻,翻身一躍而過,手執麻醉槍靠在墻頭連續射擊。一名強盜軟倒在地,另一名接著倒地,第三個不知死活繼續向我奔來,剛奔到近前想舉刀,也轟然倒下。
看到五名牛高馬大的強盜舉手間被拿下,我吁了口氣,穩了穩微微顫抖的手,緊張的心情起了一絲興奮。這可是我第一次實戰,比訓練時刺激多了。管它什么規則,我只想做一個有良知的人在這種情形下該做的事。
村口此時還有六名強盜,呆了一呆,從不同方向朝我慢慢迫近。我正要繼續射擊,卻發現那些蹲在地上的村人都已四散逃命。只片刻功夫,村人們逃得干干凈凈,空地上只余一名七八歲的小女孩站在父親尸體邊大哭。
我氣得牙癢癢。這群沒膽的村民,好歹幫我一把啊。就算不敢幫,起碼把這小女孩帶走吧。刀劍無眼,她一個人在這里多危險。我咬一咬牙,翻身跳出矮墻,飛快沖向小女孩。剛俯身抱起孩子,一支箭從我耳邊掠過。我只好奔向最近的一棵胡楊樹,躲在樹后向沖過來的強盜射擊。沒打幾發突然射空,Shit,這麻醉槍一次只能裝十發子彈!我火急火燎脫下背包,正翻找著,脖子上架了一把刀。扭頭看,一名強盜正惡狠狠地對著我。
我下意識地舉手做投降狀:“別殺我,我投降!放過這孩子吧。”
我忘了這些人根本聽不懂我的話,那強盜罵了一句臟話后舉起刀。我將小女孩摟在懷中,嚇得閉起眼睛。瞬息間根本來不及思考別的,將教練所授的近身搏擊術忘得干干凈凈,竟滿心希望這只是一次最平常不過的訓練而已。
一聲悶哼,我奇怪地睜開眼。那一臉兇煞的強盜臉上現出一絲痛苦表情,手中仍舉著刀,身子卻在慢慢軟倒。隨著強盜的緩緩倒下,他身后先是出現了一個光光的腦殼,再是濃長的眉毛,一雙晶亮的淺灰眼眸鑲嵌在大而深的眼眶中。秀挺的鼻梁下是一張薄薄的嘴唇,唇形鮮明,此刻因為緊張抿成一條緊繃的線。如天鵝般優美的頸項埋入褐紅僧衣中,他局促地做個吞咽動作,剛發育的喉結隨之上下起伏。
我本該慶幸自己死里逃生,卻被這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年僧人吸引,怔怔地看著他。少年身穿半裸左肩的僧袍,近一米七的個頭襯得身姿頎秀。如一株正在抽芽的青竹,仍略顯單薄。他手執木棍,正渾身顫抖著。雖神情緊張,卻絲毫不掩迫人的帥氣。蜜色肌膚,高鼻深目,臉型狹長,下巴削尖。五官的搭配恰到好處,整張臉猶如希臘雕塑,鮮明的輪廓立體感十足。
他將頭扭到一邊,我這才醒悟過來,我的注視讓他不自在了。放開懷中的小女孩,我正想說話,突然心臟似被一股電流擊穿,瞬間痛得難以呼吸。將手撫上心口,不明白為何會有這莫名的疼痛。
一個溫潤的嗓音響起,帶著少年獨特的變聲期沙啞:“泥……泥還好么?”
雖然有濃重口音,但確確實實我能聽懂。我驚喜:“你會說漢語!”
疼痛感突然消失了,我放下捂住心口的手,剛剛那痛楚仿佛從未存在過。我對他笑了笑:“我沒事。”
話音未落,我朝他猛撲過去。猝不及防下他被我撲倒在地,一把刀在他頭頂上方揮過。剛剛那名被他打了悶棍的強盜沒完全昏迷,又揮著刀朝這小和尚砍來!我看到身下的他一臉震驚與羞澀,正想起身,他大叫:“泥背后!”
腦子一下開竅了,所有受訓的招數如快進的電影般在腦中飛閃而過。我一個地滾翻躲過一刀,飛快抓住那強盜的腳踝,以柔道功法將他摔了個狗啃泥。我雙手用力卡住強盜的脖子,一邊對小和尚喊:“快,給他補一棍子!”
小和尚還在震驚中,呆著沒動。在場尚能活動的最后一名強盜已翻過矮墻沖了過來,無奈中,我只得放開這名被我卡得快昏過去的強盜,迎上去對打。
我的搏擊技術夠不上專業水準,只在基地里受過一年特訓,能一時占上風全憑現代搏擊術的精巧與對方的輕敵。眼瞅著地上那男人正搖搖晃晃站起來,我肯定對付不了兩名高大的男人。我退開一步,焦急地沖小和尚喊:“你不是聽得懂漢語么,快呀!”
小和尚終于看清楚了眼前形勢,撿起木棍,咬牙向剛站起來的強盜頭上猛擊一棍。強盜一頭撲倒在地,他嚇得丟掉木棍,雙手合十連念“阿彌陀佛”。
我分心小和尚這邊的戰況,不提防肩膀被重重擊到,疼得倒退幾步摔在地上。那強盜面目猙獰著向我撲來,我抓起地上一把砂土揚向他,他大叫著捂住了眼。乘此機會我將身旁的小女孩狠狠一推,指著前方:“快逃!”
小女孩會意,急忙向空屋子逃去。遠處其他強盜正在趕來,我一把拉住小和尚的手臂,另一手撈過地上的背包扛上肩:“別念了,逃命要緊!”
我拉著小和尚的手狂奔。奔跑中,他似乎想要抽回手,我把他拽得更緊。都什么時候了,還管這些繁文縟節!前方出現了五名強盜,我倆只得停住腳步。搞笑的是,那五個強盜有拿著鍋蓋的,有拿籃子的,還有人居然拿著砧板,護在胸口小心翼翼地向我們靠近。
鍋蓋,籃子,砧板,這是什么新式武器?他們在交談,小和尚聽了幾句后告訴我:“塔們說泥的發落很厲害,讓靠近泥的人豆小心。”
“發落?”我看了看手里偽裝成法螺形狀的麻醉槍,哦,發落=法螺,是說我的麻醉槍呢。說實在的,第一次在訓練場里看到這法螺,還真是囧了很長時間。基地的技術專家們將我的防身武器設計成了法螺的樣子,說法螺是佛教用器,古人會認為我有神靈庇佑,不易懷疑其他。法螺口是握槍的手柄,射擊扳手隱藏在法螺里面。扳手一側還設有安全扣,只要鎖死就無法射擊。別看外形小巧,能一次裝填十發麻醉彈,有效射程超過十米。不過,雖然很有想象力,可拿著這么個法螺做射擊狀,真是挺滑稽的,我每次練習都忍不住想笑。但到了如今這生死關頭,它就是我的救命稻草。
我必須趕緊給麻醉槍換上彈藥。
我轉身想逃,不料身后也有好幾名強盜在逼近,將我們兩頭的路都卡住了。我拉著小和尚往墻邊退,靠著墻脫下背包,一邊大喊:“你們要抓就抓我,放了這位小法師!”扭頭對小和尚說,“你快把我的話翻譯給他們聽!”
小和尚又吃驚又感動,雙手合十,對強盜說了一句話。強盜們輕蔑地哈哈大笑,一強盜回了一句。我一邊在包里掏彈藥一邊問:“你說什么了?”
小和尚的漢語發音很是怪異:“窩是希望他們,現在會過,還賴得及。”
我努力理解他的漢語:“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小和尚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對對,揍死這個意思。”
“他們同意?”
他沮喪地搖了搖頭。
“還是用我這招吧。”我一手舉起沒有子彈的麻醉槍,另一只手還在背包里掏彈匣,氣勢洶洶地大喊:“我的法螺能發出見血封喉的毒藥,不怕死的盡管上來試試!”
見他發愣,我催促:“還不快翻譯!”
不料他一臉認真地問:“見血封喉?甚么意思?”
我一口氣沒緩過來,差點噎著。此時一名強盜拿著鍋蓋靠近,舉刀砍過來。我急忙躲過,以女子防身術踢中他的襠部。那強盜痛得丟下刀,手捂褲襠。小和尚見此情形,羞澀地扭過頭。我終于從背包里摸出彈匣,迅速為麻醉槍裝彈,一邊氣急敗壞地對小和尚說:“你換個時間好學不可以么?”
我舉起麻醉槍對準這名拿鍋蓋的強盜,他急忙以鍋蓋護胸,臉上的表情是:“你奈何不了我”。我對他笑了笑,將麻醉槍往下移,對準他的腿。此人轟然倒下后,我又接連射倒兩個。剩下的強盜驚恐不已,紛紛往后退。我護在小和尚身前,竭力端出自己最可怕的表情,將眼瞪得溜圓,向那幾個驚弓之鳥一步步前行。
前方卻出現了幾輛豎起的平板車,剩下的強盜都躲到板車后。板車向我們推來,我對著板車后的強盜射擊,卻是打在了板車上。我頓時傻了眼,這些強盜的智商漲得好快。
板車越推越近,我與小和尚被逼著后退到墻角。那些強盜透過板車縫隙看過來,可我不是神槍手,沒法隔這么遠打到縫隙后的眼睛。他們得意的笑聲傳來,聽得我毛骨悚然。要是被他們抓住,我會肯定會死得很難看。這是逼著我回去么?
如今只剩下一條路:啟動時空表,回現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