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邊的梧桐樹葉綠了又黃,人生的四季更替不斷。風吹過大地,拂過萬物,譜寫無吟的詩篇。
小衾抬起頭,目光像一只海鳥飛向窗外。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過了數秒,就又重新低下頭去做數學題。至少這一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知道那時他在想些什么。
也許他并不需要人懂。
窗外的世界是一片廣袤而無垠的海,海鳥有時飛不過海岸,也許是不想,也許是害怕風暴的突襲。
高三年級的教室被分在二樓。二樓很安靜,因為一樓就是校領導辦公室,而高一高二年級所在的樓層又離得太遠,根本吵不到。
然而校長對高三莘莘學子的這一番苦心很快就被一群在炎炎夏日里揮汗如雨的體育生們打破。
一陣整齊的口號聲劃破笠山中學的長空,響徹云霄。
大片年輕的肌膚暴露在炎熱的空氣里,浸濕運動衫每一寸力所能及的布料。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緒已經有所改變,做題的進度卡在一道立體幾何上無論如何也解不出來。
小衾被心下翻涌上來的一陣煩躁攪得難受,索性繼續看窗外的景色。看著那些體育生汗如雨下、淚如雨下地訓練,不知不覺過了很久。
作為省內最強校、全國前三甲高級中學,體育也是笠山中學的一大強門。同樣的,依靠過人身體素質和優異成績投身笠山中學的男生也是省內最多的。
這個世界永遠都不缺天才,更不缺各個方面都極致優秀的六邊形戰士。真正的強校,永遠都不會止步于文化成績上的輝煌。
直到下課鈴聲刺耳地匆匆響起,體育生們也大多三五成群散去,小衾才猛然回過神來。
覆在臉頰上的掌心,不知道為何有些發燙。
夏天的蟬鳴永遠如此肆意張狂。而小衾只是望了一眼遠處窗外的梧桐樹,就敲開了辦公室的門。
停頓了一兩秒之后,傳來一聲非常簡潔有力的“進”。
小衾抱著一摞作業本推門進來,輕聲說:“作業都在這里了,老師。”然后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張便簽,“這是沒有交作業的名單。”
便簽紙放在辦公桌上的時候小衾沒來由地手滑了一下,校服外套下露出一截隱約的疤痕,不過看起來很舊。
孫習安的眼光短暫停留,微微蹙眉:“怎么回事?”
小衾迅速攏好袖口,扯出一個笑容:“一點小傷,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先回去了老師。”
不知道為什么,小衾從骨子里就很害怕數學老師。但明明自己是那么喜歡數學。
孫習安頓了一下,也沒多問,只是簡單地點了點頭,說:“好,你先下去吧。”
小衾默默地退出去,門打開的那一剎那,出現另一張臉。
那一刻,小衾的腦海里有萬千個念頭像無頭蒼蠅一樣開始亂撞,他無比冷靜地捕捉到其中一個最為清晰的:上帝操蛋的劇本,正陸續在他的生命中上演,并且未完待續。
蔣放討厭古典音樂。
那些鋼琴聽了他就想睡覺。
在來的路上,蔣放本來想好好思考一下,理清一下思路,但蔣浩洋車上的那些莫扎特和李斯特,扎扎實實地把他裹進了困意的海洋。
蔣放同學人生當中少有的幾次認真賭氣的經歷終是敗在蔣浩洋的古典音樂之下,并且睡得很沒形象。
靠了。
迷迷糊糊間,他聽見哥哥低聲說了一句什么,咬字格外清晰。只是睡意讓蔣放沒來得及多想。
車里冷氣開得很足,等蔣放睡眼惺忪地站在笠山中學門口,身上的冷氣仍未盡數退去。
值得一提的是這一覺竟然該死的甜美。
由于睡得太香,蔣放一時有些站不穩。
所以當夏子袖頂著大太陽花笑臉出現的時候,蔣放差點一個踉蹌跌進他懷里。
說是大太陽花笑臉,真的一點都不為過。
夏子袖這個人在笠山市很出名,但關于他的風評幾乎沒有負面的。
但他這么年輕,是蔣放所意想不到的。
什么是年少有為?什么又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風華正茂?就是將放還在幼兒園跟音標抗爭的時候,夏子袖已經在全國英語世紀聯賽中初露鋒芒。
蔣放討厭英語,也不懂英語,所以不能想象十四歲就在這種比賽中奪冠是什么滋味。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一定很爽。
蔣放心想,這要是他,至少也得他媽裝一年。
但是眼前這個大太陽花笑臉,怎么看怎么不冠軍。
沒有任何過人的自信和驕傲,也沒有身為長者的故作姿態,只是屹立在那里,宛若一棵白楊樹。仿佛他的存在,就是為了生長于此。
“蔣放同學,你好。”
蔣放跟在年少有為的夏校長屁股后面,大搖大擺地進了笠山中學。
這個他曾經以為唾手可得后來卻遙不可及的地方。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年少輕狂。
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夏子袖走路速度不快不慢,正好讓蔣放把整個笠山中學盡收眼底。不過奇怪的是一路上遇見的全是對他指指點點的女生,雖然大多都很漂亮,可還是讓蔣放覺得心中郁悶。
難道笠山中學是女子中學?蔣放如是想,這該不會,是蔣浩洋懲治他的第一招吧?
如果這真是女子中學,他豈不成了……
蔣放忍不住腹誹,從來沒聽過啊!不過這也太奇怪了。
狐疑了老半天,終于到了辦公室門口,蔣放腦子里倒帶出蔣浩洋在車上嘮叨過的“要禮貌”“要客氣”,就在他琢磨著是不是應該搶在夏子袖面前開個門什么的,門卻突然自己開了。
他的發絲濃密蓬松,微微垂下幾縷碎發。鴉羽般的睫毛掩映著那真摯而柔軟的眼神,像是一只渾身雪白的金吉拉,翹著她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