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童路跑開，謝臨周捕快分頭追了去。剛才那圈人全都一哄而散。

留著原地的是個十來歲的孩童。

舒棠云覺著有些不對勁，快步跑過去。

“他們剛剛是在欺負你嗎？”舒棠云蹲下來，雙手抓著孩童的胳膊。

那孩童久久不說話，把頭深深埋在胸前，也不抬頭看舒棠云，只坐在地上抽泣。

舒棠云嗅了嗅，聞到了一陣濃烈的腥臊味。

“他們，撒尿在你身上？”舒棠云的眉頭緊緊皺起，不可思議問孩童。

孩童抽泣地聲音越來越大，咬著嘴唇，鼻子一抽一抽的，眼睛里的淚珠子往外使勁竄。

“一群畜生！”舒棠云眉頭皺起，憋住一口氣，抓住孩童的手一陣緊。

“姐姐，是你？”那孩童突然抬頭，看著舒棠云，竟是認識她的。

“你，認識我？”舒棠云的手松開，好生困惑。

“姐姐，我是方小寶啊，你掉山里幾天，回來后我跟阿娘還去看過你的。”

舒棠云在腦子里回想，始終也記不起來見過這個方小寶。

阿爹和小乙也走了過來，齊聲道：“小寶，怎么是你？”

舒棠云看著眼前的三個人，敢情大家都是認識的。

“阿爹，那群畜生，他們欺人太甚了。”舒棠云握緊拳頭，憤憤道。

“怎么，小寶，他們打你了？”阿爹趕緊關切問著。

“阿爹，那群畜生，他們~~~他們~~~~”舒棠云說不出口，繼續對阿爹說：“阿爹，你可聞到什么味兒？”

阿爹抻著頭，鼻子嗅起來。小乙已跟著嗅著味道。

“這群畜生，他們可是朝你身上撒尿？”阿爹趕忙一把拉起方小寶。

“不是！他們~~~他們~~~讓我喝~~~尿，還讓我~~~”

小寶雙手的拇指食指不停纏繞，雙眼泛起眼淚，嘴角不停打著顫。

“小寶，他們讓你喝尿還讓你干啥，你告訴元修叔，元修叔幫你好好收拾這群畜生。”

“他們讓我偷我家里的錢出來給他們！”方小寶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和污泥，還在不停抽噎。

“阿爹，先讓小寶回去換身衣服吧。”舒棠云拉了拉阿爹的胳膊。

他們看著方小寶的渾身上下，全是混著尿的泥巴。臉上也是臟兮兮的，脖子上還有一處傷。

“小寶，你阿娘可在家？”舒元修摸著方小寶的頭，輕聲問著。

“我阿娘，這兩日不在，去鄉里收干杏子了。”

“那我陪你回去，換好衣服晚上去元修叔家。”

舒元修隨即讓舒棠云和小乙先回去，他帶方小寶去換衣服。

小乙轉頭跟舒棠云先告別，“棠云，我先回去了。這兩日都在外面，我先回去看有沒有人要東西的，我且得給人送了去。”

沽衣巷這一片還連著幾處街巷，都只小乙家這一處紙扎鋪。平日有需要香燭紙錢的都會來這邊買，如遇到主家不在，便會留下名字和地址，小乙往日都是會幫著送過去。

舒棠云回到舒家小院時，祖母正在前院灑掃。

“祖母，你怎么起來做活了？不是跟你講好的，只許起來走動走動，別干這些個活。你這身子剛剛有些好轉。”

舒棠云趕忙前去挽住祖母，把她手里的掃帚拿過來放到墻邊。

“棠云啊，我這身子好得差不多了，給你和你阿爹做這點子活還是沒有問題的。”祖母笑著看向舒棠云。

“祖母，你且進屋歇著，我想吃伯托了，你教我做可好？”舒棠云跟祖母撒著嬌，笑語盈盈。

“好勒，走吧！以后啊，想吃什么就跟祖母講，祖母可會做吃食咧，這廚房的天下啊，在柳家莊可是有我一號的。”祖母拍了拍舒棠云的手，緊緊握著。

棠云感受到這真切的祖孫之情，眼底泛起點點晶瑩。她想起來自己的祖母祖父來。

溫闌月的祖母去世好多年，在世時每次去逸云山莊，都要把時興的吃食帶好多去，生怕自己嬌弱的孫女吃不著。不知現在暉京的祖父家人可還好。

“這伯托啊，可有的是講究。在青牛鎮，過年時會用些羊肉骨熬出白湯，做伯托的面啊要揉出筋道來。有錢人家還會切點熏肉片在上面。”

祖母一邊講著，一邊教舒棠云和面揉面。舒棠云只會熬點粥羹，其他的一概是不會的。

在祖母的一步步指點下，舒棠云真就做出來了幾碗伯托來。只是家里沒有羊肉，湯底便是用了一尾魚熬出來的。

祖母法子多，將鯽魚在鍋里煎得香味飄到整個后院，再加水熬了起來。

“真香，今天這是要過年啊。”阿爹的聲音在前院大聲響起來。

“阿爹，我掐著時間，你們該回來了。剛好，我做的伯托。當然是祖母指導我現學的，可否要嘗嘗？”

謝臨和周捕快也回來了，剛到門口就問起舒棠云來，“可有我的一份？”謝臨一手撐靠在門柱子上，臉對著舒棠云，嘴角勾著些許笑意。

周捕快見舒棠云沒有理會謝臨，笑了起來。

“你們可是抓到人了？那童路呢？”舒棠云有些不悅。

“沒抓到，這巷子穿來穿去的，確是有些復雜，也不知人藏哪里去了。看來確實需要大叔帶我們熟悉。”謝臨回答。

周捕快趕忙把手在謝臨肩上拍了拍，又看向舒棠云，“不用擔心，我已經去了他家里。給他那爹娘打了招呼，明日他們帶著自己兒子去縣衙。”

祖母從在后院出來，笑著端出一碗伯托，笑著說道：“來來來，大家都有，都有，一人一大碗，趕緊坐下吧。”

舒元修招呼謝臨和周捕快坐了下來，笑著道：“兩位都是官家的人，今日到我這寒舍，可是有些委屈你們喲。”

“大叔，你可是救過我的命呢，哪里的話。”謝臨一邊說著一邊接過祖母手里的伯托，端到了舒元修面前。

“救命？什么時候的事？我可未曾聽你提起過。”周捕快一臉疑惑，自己竟是不知還有這么一回事。

舒棠云和祖母給大家一人一碗伯托，果然大家紛紛稱贊味道鮮美。

“小寶，你來，我給你加了兩個雞蛋。”舒棠云叫了方小寶，讓他去后院吃去。正屋實在是也坐不下了。

方小寶來到后院的石條凳上坐下，看到碗里邊有兩個剝殼了的雞蛋，感激地看著舒棠云。

“棠云姐姐，謝謝你！”

“小寶，我之前掉山里摔了腦子，此前許多事我都記不得了。你別介意。你可以把你記憶中我的事情都講與我聽聽。”舒棠云一邊指著自己的腦袋，一邊給小寶解釋起來。

“姐姐，那童路之前那樣對你，我就是氣不過，往他家扔了幾個炮仗，他們才如此報復我。”

“怎么對我？你說那童路，之前對我也~~~”舒棠云雙目陡然睜大，愣怔在石榴樹下，步子似乎沉重如鐵般邁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