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海內，原本充斥的紅霧此刻宛若一潭死水，靜靜的托著那古卷在腦中浮沉。

望著古卷上愈發活靈活現的鐘馗畫像，姜勁不禁回憶起之前在那平樂坊門前最后發生的種種，心中驚奇之余，更多的是不解。

其中最讓姜勁想不透的便是這古卷釋放出的紅霧面對那將軍時的反應。

之前無論是面對副住持，還是那些闖進識海，實力稍遜的鬼物，這紅霧流露出的反應都是極力的反抗，可等那將軍魂來了之后，卻并未生出太多的敵意。

反而，這紅霧竟順著那身著戰甲的將軍緩緩消散，似乎對其并不排斥。

“難不成這紅霧面對不同存在的反應還暗自有一套標準？”

“可這標準又是什么呢？實力的強弱？”

姜勁疑惑的在心底猜測道，很快又否決了這一想法。

“若是實力的話，這紅霧起碼要先判斷出那將軍的實力。”

“可那紅霧當時給出的感覺并無半點阻攔之意，相反，更像是接納，這又是怎么回事？”

姜勁苦思冥想半天也沒分析出個所以然，只得做罷，又將識海內的視線望向另一側，只見一道躲在自己識海邊緣，畏畏縮縮的身影出現在自己眼前，正是一只鬼物。

那鬼物看起來生前似乎有些營養不良，細細的雙腿仿佛兩個麻桿，也無頭發，頂著個光禿禿的腦瓜悄抹的看著姜勁，見姜勁視線朝他望去，又急急低下頭，不敢再瞧。

望著這小鬼，姜勁眉頭也緩緩皺了起來。

這便是姜勁第二個不理解的地方了。

其實之前那將軍已經把紅霧壓散了不少，馬上便要顯露出霧內的鐘馗，可他又忽然沒來由的停了下來。

緊接著，若有所感的抬頭看向識海外的一處，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一揮手，便又將這紅霧重新彌漫了起來，繼而渾身冒出黑氣，騰空飛起，便要離去。

而其余的一眾鬼物，似乎也對其謙卑懼怕的很，也紛紛化為煙霧，與其裹挾在一起，朝識海外掠去。

可就在此時，屬于將軍的那道黑光卻似乎是發現了正在看著這一切的姜勁，竟又將一道鬼氣留在了識海，而后朝自己的方向笑了笑，緊接著便不再停留，離體而去。

這鬼氣被留下后，顯得有些慌亂，在自己的識海中撞了幾下，發現出不去后，便化成了只小鬼的模樣，一直畏縮在識海一角，看起來倒是害怕極了。

這下子倒是徹底把姜勁糊涂了，但當時看那將軍的臉色，明顯便是外面發生了什么劇變，也來不及多想，見其并無惡意，第一時間也沒煉化，而是退出內視查看情況。

這便有了后面發現那天空中視線的一幕。

“這么看來，那天穹中的視線，很有可能是沖著自己體內的古卷而來！它到底有什么目的？是善意，還是惡意？”

姜勁覺得既然分析不出來意，那就必須把其當成惡意來思考，但若是這樣假設，另一個疑問便出現了。

那將軍明明已經快要窺破自己的秘密，卻為何又停滯下來，還幫自己重新遮掩起來了呢？

事到如今，姜勁已經不敢奢望這世間有無故的善意，只得把事情朝最壞的可能去假設。

那便是這將軍是要先瞞過那蒼穹投下的視線，再伺機親自來搶奪自己體內的機緣！

若是這樣，這小鬼便很有可能是那將軍留下來的印記！

想到這里，姜勁登時抬頭望向小鬼，眼里充斥著殺意。

那小鬼方才見姜勁陷入沉思，便又偷摸的觀瞧，冷不丁被姜勁一瞧，頓時渾身一顫，似乎是從姜勁的眼神中讀到了什么，驚恐的起身便要逃走，但無論怎么嘗試，那識海都像是一堵墻一般將其攔在這里。

他慌亂的敲了幾下邊緣，扭頭發現姜勁已經走近，身上打起了擺子，連連搖頭，嘴巴不斷開合，似乎有什么話想說。

已經緩步走到鬼頭面前，正欲將其煉化的姜勁，見狀卻也停下了手里動作。

畢竟自己目前對情況一知半解，倒也想聽聽這鬼頭要說些什么。

可這鬼頭巴巴的張了幾下嘴巴，竟是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看樣子急的都要哭了，忽的又張大嘴巴，跪在地上，雙手捧在一起朝姜勁伸了過來，似乎是在乞討。

姜勁見其如此做派，便湊近瞧了瞧，這才發現這小鬼頭張開的嘴巴里空蕩蕩的，竟是沒了舌頭。

“難怪說不出話...可做出這姿態，莫非想讓我幫他？”姜勁摸著下巴沉吟了下，猜測著問道：

“你是有話要跟我說？”

小鬼見姜勁開口，忙放下小手，猛猛的點了點頭。

“可你連舌頭都沒有，怎么說，能否寫下來？”姜勁問道。

那小鬼聞言反應了一下，又擺了擺手，面色尷尬，那意思似乎是表示他并不識字一般。

“那我要怎么幫你？”姜勁越來越覺得眼前的鬼頭是在拖延時間了，擰起了眉，語氣中不覺帶了絲焦躁。

那鬼頭見姜勁面色不善，急忙伸手指了指識海中包裹著古卷，猶如一潭死水的紅霧，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接著繼續伸出雙手，做出乞討的樣子。

“你的意思...是想吃這紅霧？！”姜勁盯著那鬼頭的動作，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說道。

小鬼頭聞言登時一拍手，猛猛點頭。

“這玩意...還能吃？”姜勁此刻人都麻了，他只覺得自己似乎接近了什么十分不得了的真相，而這真相，很有可能會徹底顛覆自己對這古卷的認知。

想到此處，便來到識海中古波不驚的紅霧前，嘗試著伸手去抓那紅霧。

之前自己一直以為這紅霧除了保護古卷別無用處，此時嘗試之下，頓時覺得這紅霧并非無形，抓起來反而有些松軟，像是塊巨大的棉花糖。

微微用力，便撕下了一塊。

姜勁帶著吃驚回到了鬼頭身邊，那鬼頭見姜勁取來了紅霧，眼睛頓時一亮，剛伸手去拿，動作在空中一滯，卻還是乖乖的伸著手等待。

“這是你最后的機會，若是拿了這紅霧，還是無法說出讓我感興趣的東西，我定然將你煉化，明白了么？”

那鬼頭聞言渾身一顫，滿臉懼意的點了點頭。

姜勁這才將手中那團紅霧遞到其手里。

似乎是被姜勁的話嚇到了，鬼頭接過紅霧竟一刻也未耽誤，急急的塞到嘴里吞咽了下去。

隨著咽下紅霧，小鬼頭體表頓時閃出紅芒，很快姜勁便發現其原本空蕩的嘴巴里已經長出了舌頭。

“大...大人...”那鬼頭長出舌頭，便急忙出聲，但也支支吾吾，語調十分古怪，似乎并不擅長。

“廢話少說，你到底是何來歷？”姜勁見其能溝通了，冷聲問道。

“主人...讓...我傳話。”

“傳話？傳什么話？”姜勁聞言一愣，下意識問道。

“主人...讓我...跟你說...”說到這，這鬼頭的口齒卻忽然利落了起來，好像自己默背了好久一般，臉上也掛著一絲若含深意的笑意，似乎在模仿著主人說話時的表情：

“宮廷玉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