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那賈瞎子此時也緊緊的皺起了眉,手中筆觸雖已落下,卻遲遲未動。
此時姜勁體內的幾只鬼物已經行至了印堂穴,再往前一步,便是來到神庭,進了識海,可此刻幾只鬼物卻似乎感覺到了什么威壓,紛紛跪在地上,虔誠的朝前行進,一步一叩首。
原本見幾只鬼物朝自己識海闖來,姜勁已經做好了將其煉化的準備,要說這世上誰最不怕鬼上身,除了自己可能便無他人了。
畢竟入了有著吞鬼神通的姜勁體內,跟羊入虎口沒什么區別。
但見幾只鬼這般姿態,心下好奇,也沒第一時間動手,而是凝神戒備,觀察著幾只鬼物到底意欲何為。
卻見那幾只鬼物,跪伏著來到識海后,隔著那古卷釋放出的茫茫紅霧,便已經不敢上前,而是顫顫巍巍的跪在原地,痛哭了起來。
那鬼哭聲凄厲哀婉,似乎傾訴著莫大的冤屈,便是姜勁聽了,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可即便如此,姜勁識海中的紅霧仍古波不驚,彌漫著將古卷擋了個嚴實,任憑幾只鬼物如何哭嚎,也不理睬。
反倒是提著筆的賈瞎子,此時發出一聲悶哼,細看之下,那筆觸上噙滿的血紅染料不知何時已經干枯凝固,盤旋在身邊的那一股股陰風也隨之消失。
“這...”此時的周老就站在一旁,如何發現不了賈瞎子的異常,自然知道這瞎子的法子不知為何被破了,面色登時有些發急。
于是瞥了眼仍空白一片的畫紙,猶豫了下,卻還是開口說道:“老友...實在難畫就算了,讓這娃娃自己運功應該...”
“住口!”
周老還未說完,便已被賈瞎子出聲打斷,抬眼望去,只見那賈瞎子雖法子被破,卻并無半點為難沮喪之意。
相反,掛著兩個猙獰血洞的臉上此刻竟浮現出一股難言的興奮,聞聽周老出言相勸,似乎受了莫大的侮辱,尖著嗓子叱責道:
“老夫向來提筆必成畫,那貴妃老夫都畫得,這小娃娃問題再大,還能難倒老夫不成?待老夫再試!”
說罷,咬咬牙,又從竹簍里掏出一卷白潔似雪,光是看著便知并非凡品的宣紙糊在那黑驢身上,而后又提起筆,放在嘴里重新浸了血,懸在紙前。
隨著賈瞎子這番操作,陰風頓起,濃濃的陰氣圍著幾人翻涌打轉,期間隱隱有鬼哭聲響起,似乎藏著無數的鬼物,相較上次,不知厲害了多少。
那黑驢遲遲不見瞎子落筆,那張驢臉原本已經帶著不滿,可此時見了這陰風,雖未聲響,尾巴卻也悄然藏到了大腚底下。
“親娘嘞...恁瘋癲了不成?”
周老見賈瞎子較起了真,登時一臉慌亂,便要出手阻攔。
可無意間望向姜勁,卻發現他此刻正緊閉雙眼,雖眉頭緊皺,但瞧著也不像是有事的樣子,便也按捺著沒動手,心底也暗自后悔,暗道不該冒進找這賈瞎子幫忙。
倒不是他任由賈瞎子胡鬧,實在是行子人的手段本來就透著邪性,用出容易,中斷難。
此時若是強行中斷,恐怕這被賈瞎子的香灰貢紙與舌尖血引來的陰祟便也失了控制,屆時這幾人逃脫不難,可這片百姓就遭殃了。
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便又打開了身邊的黑壇子。
只見那壇子開了,也涌出了一股陰風,只不過這陰風相較賈瞎子引來的,便顯得冷靜可靠了不少,此刻將幾人圍起,非但沒讓人感到不適,心底的焦躁也平息了些。
就在此時,隨著賈瞎子的指引,那陰風中鉆出幾道鬼影,齊齊的再次沒入姜勁體內。
“搞什么...又來?”
姜勁原本看著識海里那幾只鬼物,犯愁拿它們怎么辦,此刻見又闖進來幾個鬼物,登時大呼離譜。
倒不是沒想過直接將其煉化成鬼力,可看著那邦邦磕頭,直磕的那裸露腦花都顫顫巍巍的冤魂,也遲遲拿不準主意。
其實看到現在,姜勁早就猜出這幾只鬼物拜的便是那鐘馗帝君了,畢竟除此之外也再無其他可能。
可問題就出在這,那鐘馗帝君乃是萬鬼之王,又剛正不阿容不得半點不公,按理說這類邪物鬼祟見到鐘馗跑還來不及,哪里還敢做出如此姿態?
來不及細想,卻見剛進來的幾只鬼物,相較之前那幾位,看起來就體面的多,身上雖也帶著傷,但鬼力龐大無比,身形也凝實的多,神情也不像那幾只鬼物般癡傻,與常人無異。
入了姜勁體內,登時便尋到了那團死氣,揮手間便將其煉化了,凝實的面部還露出一絲不屑,似乎覺得這死氣不值得幾人出手一般。
死氣既滅,幾只鬼物便回身朝姜勁七竅游去,可剛行幾步,便像是察覺了什么般,一臉不敢置信的愣在原地,繼而竟也紛紛興奮的快速朝識海掠去。
到了識海,雖見到了那幾只正在跪地哭號的鬼物,雖面露悲色,卻也未參與其中,而是垂首走到兩側,默然而立。
“這些被召來的鬼物,不像是普通的孤魂野鬼,問題應是出在那賈瞎子身上,那賈瞎子在皇宮的經歷,恐怕沒周老說的那么簡單。”
原本看的云里霧里的姜勁見狀,心下也隱隱有了猜測。
“呃阿!”
卻見外面,那原本夾著尾巴的黑驢身上貼著的宣紙,此刻竟徑自燃了起來,燒的黑驢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空氣中頓時彌漫出焦糊味。
“唉...賈閑,收手吧,別忘了你這招子是怎么沒的。”
侯在一旁的周老見狀,也望了正閉目盤坐的姜勁一眼,面上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嘴上卻也勸慰起來,言語中似有深意。
那賈瞎子宣紙自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也變得一片慘白,低頭沉默半響,喃喃自語道:
“不用你小子假惺惺,老夫這招子沒的心甘情愿。”
話未停,手上的又朝那竹簍探去:
“老夫一生作畫無數,蒼天有感,賜了我這破虛望本的機緣...”
賈瞎子的手在竹簍里摸索幾下,緩緩掏出個古香古色的檀木匣子,見了這匣子,周老臉色頓時大變,嘴唇動了動,卻沒說什么。
“這機緣對嗜畫如命的老夫來說,是莫大的饋贈,也是令人絕望的詛咒。”
“因為這世上不只有人,有鬼,還有...”
“神!”
賈瞎子把手中的檀木匣子打開,淡淡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