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辦砸了,怎樣向連長交代?”
李奮和陳如深一腳淺一腳的,摸著黑往集合點走,陳如擔憂地問道。
李奮拍了拍額頭,“都怪我,一沖動就什么也顧不上了。肥佬,你說怎么辦?”
陳如搖頭嘆氣,“我知道怎么辦還問你啊。”
李奮說,“如實匯報,挨叼就挨叼了。”
“連長設計了這么長時間,到咱們實施的時候功虧一簣,太可惜了。”陳如惋惜道。
李奮無言以對。
很快,他們到了集結點。
這里是一處村邊丘陵之中的凹處,朝公路一邊有樹林遮擋,并非行人徑道所經的地方,很是隱蔽。
五菱之光就停在這里,不走近看難以發現。
李驍虎從暗處閃身出來,立即看到了李奮臉上的淤青嘴角殘留的干枯了的血跡。
“怎么回事?”李驍虎語氣帶著火氣。
李奮灑脫一笑,“連長,沒事。”
“廢話太多,我問你怎么回事。”李驍虎臉色寒著。
李奮笑著說,“碰上以前新兵連的班長,我故意激他幾句他就動手了,他那個老鄉也跟著動手打我。不過沒事,誰動手誰就落了下乘,回頭到導演部打官司,這就是他們的罪狀。”
李驍虎氣到笑,他說,“需要你操心?你就是嘴欠欠收拾。”
若是別人如此數落李奮,他肯定奮起反擊,馬上要退伍了,who怕who啊。
可這人是李驍虎的話,李奮低著腦袋乖乖挨訓,低聲匯報起來,“連長,我一沖動把任務搞砸了。本來應該順著徐明的話就坡下驢,順勢就臥底進去了,結果被沈濤于志他們一打,我一上頭全忘了。是我的責任,和肥佬……和陳如沒關系。”
李驍虎瞪著眼睛說,“行了,你們人回來了我還不知道任務搞砸了?裝什么可憐。”
今晚的行動是計劃。
原本的計劃是,李驍虎完成了潛入刺探后,安全離開了第九旅合成連營地后,再讓李奮、陳如暴露出去,沒想到陰差陽錯碰上了去撒尿的沈濤,更想不到沈濤會是李奮、陳如的新兵連班長。
到了這里,李驍虎的計劃只會顯得更合理。
接下來就是被抓住,然后李奮、陳如視具體情況,向徐明提供一些半真半假的情報,擾亂他們的部署,最好的結果是“反正”過去,伺機傳遞情報。
其實,李驍虎并不指望“反正”成功,這么做既顯得兒戲,在當前的情況可信度也不高。
徐明可不是三歲小孩。
即便成功了,李奮和陳如也找不到辦法傳遞情報,大概率會被悄然隔絕開來,直到實兵對抗結束。
這些都不是主要目的。
李驍虎真正的目的是把李奮、陳如兩個人放在外圍掩護自己的行動,他被俘虜和兩個兵被俘虜,哪個影響最大顯而易見。
指揮員在開打之前就被俘虜,這對部隊士氣是極大的打擊,在失去指揮員的情況下,部隊在實施作戰方案時,是否能夠徹底貫徹制定者的意志,更是存疑。
當然,這些話李驍虎是不會對李奮和陳如說的。
寧愿犧牲掉他們,也要保證今晚的刺探行動成功,能不能理解是一回事,理解之后能不能做到釋然也是一回事。
能說李驍虎心狠嗎?
他如果不心狠,能在西北那邊做到百戰百勝?
他提醒張笑避免使用以命換命的打法,可在他心里,戰局若是發展到無計可施的程度,以命換命就是唯一的打法。
平心而論,此次實兵對抗是他從軍以來遇到的最難打的一次——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李驍虎沉思著說,“你們已經暴露了,再繼續潛伏偵察已經沒有意義。你們馬上回陣地,告訴指導員執行二號通訊方案。”
“是!連長,那你呢?”李奮忙問。
李驍虎說,“我還有點事沒做完,告訴兄弟們,開打之前我一定回到陣地,與大家共存亡。”
“是!”
李奮和陳如就要走。
李驍虎叫住他們,問李奮,“打你的叫什么來著?”
“沈濤、沈陽的沈,波濤的濤,于志,于是的于,志向的志。”李奮回答。
“嗯,你們回吧。”李驍虎揮手。
李奮和陳如走了,摸黑沿著山路往三號山頭去。
他們走了之后,李驍虎拿出手機編輯了幾條短信,分別發給了不同的對象。做完這些,他開了五菱之光進了村子,一個多小時后,他徒步走出了村子,返回三號山頭。
此時,已然是凌晨兩點。
李驍虎并沒有休息,而是和張笑把二號通訊方案測試了一遍,確定是暢通的之后,這才拿了軍大衣,往指揮所工事理的防炮洞一鉆,躺下就呼呼大睡起來。
11月17日6時,清晨,東邊的天色微微發亮,山里籠罩在濃濃的霧氣之中。
炊事班已經在半個小時之前起床準備今天的飯食,早飯、中飯都必須要在現在開始準備。炊事班三人編入了預備隊,打起來之后他們照樣要全副武裝待命,隨時支援各個陣地。
已經好幾天沒刮胡子沒洗頭沒洗澡的李驍虎,若不是身上穿著軍裝,活脫脫的野外生存主播模樣。
說到軍裝也是有講究的,為了將對抗雙方區分開來,著裝要有所區別。
根據導演部要求,試驗部隊著87式作訓服,這種老式迷彩服只有叢林迷彩一種,屬四色迷彩,也是迄今為止在戰士中廣獲好評的一代作訓服。
第九旅合成連則著07式林地迷彩服,屬數碼迷彩,更好看,但駐扎南方地區的基層官兵普遍反映散熱性能不足,熱啊!
至于07式荒漠迷彩服,大家都不愿意穿。
在東南丘陵地形中穿這種顏色的迷彩服,那是擔心敵人發現不了自己,壓根沒有隱蔽性可言。實際上,07式荒漠迷彩服更厚一些,且采用的是拉鏈式設計,防風防寒,適合在南方的冬天進行著裝。
清晨的東南丘陵之中相當的冷,又沒有熱水洗臉,熱食下肚之前,都在瑟瑟發抖。
李驍虎仿佛感受不到寒冷一般,袖子卷起來,坐在指揮桌邊上的長椅上,凝眉看著戰場示意圖,上面密密麻麻的畫了各種符號,寫著各種數據。
一些奇怪的符號代表什么,恐怕基層的軍事干部都看不明白。
張笑坐在他對面,在大比例地圖上進行圖上作業,手法非常不錯,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參謀出身。
陳七端了早飯來,兩個飯盒,連長指導員一人一個。
“連長,指導員,吃早飯了,白粥、雞蛋、饅頭。”陳七放下來飯盒說。
李驍虎抬頭看了眼陳七,點頭道,“好。”
他和張笑實在是忙不過來了,便讓陳七兼了通訊員,負責保障他們的生活,讓武星這個一本大學畢業的大學生當了文書兼軍械員,負責連部日常事務。
陳七轉身要走。
李驍虎忽然想到什么,又說,“陳七,你之前是在修理所沒錯吧?”
陳七轉身回答,“連長,是的,我新兵下連后就去了修理所,九月初才回連隊,就是大考核前幾天。”
第九旅的修理所分兩個地方,一個在炮兵團那邊,炮兵團大型裝備多,修理所必須要伴隨保障,另一個點則在旅部,負責保障首長們的日常用車以及直屬隊的車輛。
陳七就是在旅部那個點工作,因此經常和在機關掛職的李奮見面,要好得很。
李驍虎思索著問道,“有什么辦法可以讓車輛快速趴窩?”
這是問到陳七的專業領域了。
別看他只是個上等兵,汽修這塊的功夫是絲毫不比一期士官遜色的。他的個人意愿是不愿意留隊,否則早就被修理所內定了。
陳七頗有千里馬遇到了伯樂之感,眼睛放著亮,積極地說道,“辦法很多啊,扎輪胎、拔電線、堵排氣管、拆電池,等等,很多辦法。”
李驍虎一頭黑線,“我是問,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在最短的時間內讓車輛趴窩。”
“這……”陳七頓時為難起來。
他撓著脖子苦思冥想,總算冒出一句,“用四零火打。”
頓時,李驍虎和張笑都郁悶了。
“能打還用得著你說啊,行了行了,快吃早飯去吧。”李驍虎放棄了,這問題的確難有滿意答案。
陳七轉身走了幾步,心有不甘地停下來,小心翼翼地問,“連長,是不是要干掉他們的猛士車?”
還不算笨嘛!
“沒錯。”李驍虎說。
除開五輛63A水陸坦克,對試驗部隊威脅最大的就屬那十輛猛士車了。在設定中,這些個玩意不但是步兵輸送車,還是能夠搭載輕重武器進行機動的,是具有武裝的作戰車輛,和東風軍卡是截然不同的裝備。
那猛士車的機動能力太強悍了,一個沖鋒就能沖擊到陣地跟前,能夠搭載步兵快速機動到各處,簡直是步兵部隊的風火輪。
在戰場上,部隊的機動能力極為重要。
如果說63A水陸坦克是第九旅合成連那雙沙煲那么大的拳頭,那么猛士車就是他們的機械長腿。
如何對付63A水陸坦克,李驍虎已經做好了能夠做的準備和部署,但是怎樣對付靈活的猛士車,他總感覺現在的對策還不是很充分。
李驍虎鼓勵道,“有辦法嗎,大膽說。”
陳七撓著脖子說,“猛士車我接觸過,那車越野能力很強,有一定的裝甲防御能力。估摸著除了四零火,用步機槍打它,導調員也會判無效。”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說,“連長,要不咱們把路給挖了,坦克走得了,但猛士車肯定走不了,這樣就限制了他們的機動能力了。”
李驍虎打量著陳七,頗有些刮目相看之感。
這小子給人的印象就是李奮的跟屁蟲、應聲蟲,天天和李奮混在一起,李奮說什么他都跟著和,表現出來的是沒有主見這么一個人。
李驍虎還真想不到,這個據說家庭條件優渥的城市兵能有這樣的戰術頭腦。
“你是不是注意到山腳北面村子邊上停了一臺挖掘機,所以才想到這個辦法?”李驍虎突然問。
陳七一愣,不好意思地笑著點頭,“是的,我對機械比較感興趣,遇到了都會多看幾眼。你剛才一問,我就想到了這個辦法。”
要把路挖斷,而且能夠擋住高機動車,差不多是反坦克壕了,靠人力是行不通的,工程量太大了,這馬上就要開打了!
“我知道了,你去吧。”李驍虎點了點頭。
張笑皺眉說,“虎哥,還是要慎重些。”
其實,李驍虎昨晚就提出了同樣的辦法,但這么做是有顧慮的。那條路不但是戰備公路,也是附近村民上山唯一的硬底化路面。隨著戰備功能的弱化,民用功能突顯出來,早已經是附近村民上山下山唯一可以行車的通道了。
把路挖斷,影響太大了。
那挖掘機壓根就是李驍虎托阿福叔聯系過來的!
不過此時,陳七的話反而是堅定了李驍虎的想法,因為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他沉聲說,“坦克是擋不住的,但那十輛猛士車是可以通過掘出的壕溝擋在山下。干了,出了事我負責。”
張笑不滿道,“你是軍事主官,我是政治主官,咱倆是一個班子,沒有一個人承擔責任的道理。”
他隨即笑了笑,“再說了,是我管錢,這事到頭還是我處理。”
李驍虎也不矯情,笑道,“我去組織,你留在這里準備。”
話一說完,立即讓人去把陳七叫過來,又讓武星挑了幾個土工作業能力強的兵,扛了大鍬大鎬就下山。
那邊,挖掘機師傅早就在等著了。
給部隊干活,那叫一個積極,不給錢都行,還是幫部隊挖掘工事,那是能把牛吹上天的經歷啊。所以,深更半夜接到阿福叔電話后,還是個小伙子的挖掘機師傅立馬不困了,開了平板車把挖掘機拉過來,在指定的位置停好,人直接就在車駕駛室里睡了。
李驍虎帶著人到了山腳,挖掘機師傅已經在等著了。
李驍虎立即一根灰狼過去,給挖掘機師傅點上,雙手緊握其之右手,勝利會師狀,道,“老鄉你好你好,感謝感謝,太感謝了!感謝你的幫忙!辛苦了辛苦了!”
凌晨時分臨時找個挖掘機太難了,阿福叔幫忙,總算是聯系上了在十幾公里外的另一個鎮的這位挖掘機師傅,人家二話沒說立即趕過來,問都不問價格。
李驍虎的感激是真心實意的。
挖掘機師傅很激動啊,這可是兩毛一的軍官啊,又是上煙又是主動雙手握手,這待遇簡直是爽透了天。
他挺著胸脯,露出一口黃牙,毅然決然地說道,“首,首長好,為人民服務!”
這大概是老百姓印象最深的兩句話了。
每逢閱兵或者首長看望部隊官兵,首長說同志們好,官兵們說首長好,首長說同志們辛苦了,官兵們回答為人民服務。
李驍虎沒廢話,指了指腳下,道,“老鄉,挖吧,就從這開始挖,寬兩米。”
挖掘機小伙子師傅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嘴巴張開,香煙貼在他的半片嘴唇上,顫顫巍巍地問,“挖,挖,挖路?”
“把路挖斷?”
李驍虎肯定地點頭。
把老百姓的路挖斷?媽的,該不會遇上偽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