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時間，張謀瞅著百丈崖壁無能為力之時，一旁牢房的一個男子說話了。

“莫要往前了，你一個煉精化氣階段的小修士會被那些妖怪撕碎吃掉的。”

張謀循聲看去，監牢里說話是一只牛。

“牛妖？”

那牛打了個響鼻，歪過身子，露出他悲上倒騎著他的老者。

這老者天庭方圓，一襲青袍，瞇眼笑著。

“你是什么妖？”

“我這牛算是半個妖，但我卻算不得。”老者搖頭道。

“那你怎么被關在這里？”

“江羅府衙，已然有了洞天福地雛形，乃無天無地之所，一切自由皆歸那一人所有，是人是妖，無非他一句話的事。他認定我這青牛為妖，要我砍殺了她，我不肯，他便說我也是妖，便把我一道鎮在此了。”老者一邊說著一邊撫摸著牛角，那青牛揚起腦袋，很是享受。

張謀沉默片刻后，越過老者的監牢，繼續往前走去。

“你是人樣，我不殺你。”

老者怔住，皺眉勸阻，“你這小生好重的殺氣，真莫要往前了，在此待上片刻，等你那些巡視的同僚來了，通路一開，便回去了。后面那些妖也不是那只小魚頭能比的。”

張謀置若罔聞，在下一個牢房前站定。

牢房里慢慢浮現出一個羊頭。

張謀二話不說，手塞進去，便是一堆術法連發，將這羊妖粉碎。

見到這一幕的老者慢慢收起背后的動作，后退隱入黑暗。

張謀瞥了一眼后，繼續往下一個牢房走去，就如同真正的捉刀一般，若是有妖不敬，便殺妖。若有魔不定，便誅魔。監妖塔，之所以為監，只是那建塔之人的仁慈罷了。

若年歲輪轉，本性依舊，便消個魂飛魄散，好騰出些牢房。

張謀不由分說地殺起妖來，不是他本性被激發，也不是被妖氣影響，而是在他殺掉魚妖后，他發現功德值漲了！

雖然只漲了5點。

“魚妖自然不是虛，但卻增加了功德值……難道這只魚妖是什么龍王妖帝的私生子，我殺了它，擾動了命運？難不成……”

老者雖無妖氣，但氣息卻隱隱與那青牛融為一體，說自己不是妖，張謀是一點不信，但他頂著個人的身子，他也不好下手，便冷冷說了兩句繼續往前，希望對方能接受自己的仁慈。

畢竟哪有仙風道骨的老者會忍不住流口水的。

殺掉羊妖后，功德值果然又增加了5點。

“果然，斬殺妖物也算是擾動命運，會增加功德值。可為什么？難不成這世道妖物當興，或者說這鎮魔塔有一天會被踏破，放出這些妖怪！它們原本會殺掉無數人，而我提前殺掉他們，便是改變了命運？”

不對，若真是如此，那我呼吸豈不是也會‘擾動命運’。”

張謀都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還做了個深呼吸。

功德值+1！

？！

張謀傻眼了，“不是，呼吸真能增加功德值啊。”

“不對，是虛！我越是靠近虛，增加的功德值便越多！那殺掉虛得掉多少？幾百萬點？！”

張謀頓時一喜，連忙往深處沖去，也不在薅這點羊毛了。

沖了一陣，他感覺一根線仿佛鏈接在他與那個虛之間。而且越近，越凝實。

但他很快發現，功德值的增加速度并未發生變化，讓他在貼臉修煉的想法被迫終止。

“看來是沒幾百萬點了。”

就在他沖刺之時，一個聲音卻讓他一下停住腳步。

“小謀子！”

是個悅耳的，熟悉的女孩的呼喚聲音。

他猛地轉過頭，看到一個衣著殘破校服的少女淚眼婆娑地握住牢門，臉上滿是委屈，卻夾雜著喜悅。

“小謀子，真的是你嗎？是我的幻覺嗎？”少女掐了下自己的胳膊，止住了哭泣。

“你怎么在這？不對，快逃！這里都是妖怪！快逃！”少女連忙擺手，臉色焦急。

張謀看著那少女，不覺熱淚盈眶。他搖晃著走到監牢前，伸出手。

少女在喜悅與恐懼下也伸出手。

“為什么？”

少女一愣。

“你們都喜歡這么折磨我？”

張謀抬頭，雙眸血紅！他嘶啞著開口，胳膊一伸，一下掐住女孩的脖子！

女孩掙扎著，眼神中鎮靜、不解、恐慌與遺憾竟凝在一起。最終她的雙眼凸出，徹底沒了氣息。

張謀松開手，看著自己的燈塔又一次破碎在自己眼前，他卻揚起了嘴角，癲狂大笑起來，“原來如此！是幻！是幻！這頭虛所掌控的規則是幻，是一切不真切，是靈魂與精神的‘活著’！”

他再一揮手，視野一陣波動后，他再度出現在老者的監牢前。

再看監牢，那里哪有什么仙風道骨的老人，只有一只牛妖，背上半具腐爛枯骨罷了。

牛妖見幻術被破，忙往監牢深處退去，卻發現自己居然出現在了監牢外。

張謀向前，一腳踢碎他背上的枯骨，青牛頓時發出劇烈的慘叫。

砰！

他又是一圈砸在青牛腦袋上。

這一拳，勢大力沉，青牛直接被砸翻在地！

他一膝頂住牛頭，從懷中抽出刻刀，沖著他的眉心，猛地扎下！

嗡！

自玉真筆竄出一股兇猛的氣息，瘋狂鉆入青牛軀體，又從雙角尾巴中竄出，嚯地包裹住牛軀，再一擠壓。“噗”地崩碎，鉆入玉真筆中。

與此同時，張謀接收到玉真筆傳來的訊息。

斬殺肖像虛——青牛，功德值+3000！

玉真筆一階段覺醒，【敘】、【判】、【修】可使用。

敘可尋源。

判可斷命。

修可化真。

“爽了爽了！唉？天咋亮了？”

張謀疑惑地回過頭，便看到了怒發沖冠的黃祁，以及那遮天蔽日的龐大元神。而此刻他們的暴怒對準的，正是他！

“這什么元神，也太扭曲了吧。”張謀在心底評價了一句，旋即沖著天上大吼了一句。

“師父快把我拉回去！”

旋即天雷滾滾，傾泄下的天光照耀進來，仿佛天破了一角。

黃祁的元神被這天光一照，被天雷一劈，有不少怨魂化為灰灰，他也變得虛弱起來。

黃祁本體見到這一幕，先是恐慌，之后拳頭握緊，張嘴一吸，將元神吸入體內。他緊閉雙眼，皺眉片刻后，他大叫一聲；“本座今日功成，得升金仙大道！”

霎時開眼，雙眸金光閃爍！

“不是，這也行？！靠催眠硬生生把自己催生成金仙了，要不要這么離譜啊！”此刻的張謀宛如風中殘燭，稍有不慎，便會落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黃祁成就金仙之后，他騰地飛起，直面蒼天。

“你是什么仙神？也妄圖審判我？！”

那天后的身影也不搭話，只是天雷、天火、天水三管齊下，燒得黃祁的氣勢節節敗退。

“沒有人能審判我，沒有人！”

他打開大嘴，整個江羅府的人，全被黃祁吸入口中。只有甲子在最終斬出了一劍，讓他的嘴唇出現一道劃痕！

看到這一幕，張謀一喜，“他這幻修得太假，化神便可傷他！師父，多用點力，不然你這徒兒要回不來了。”

那天后的身影似乎變得焦急了起來，各種災劫，盡加于黃祁之身。

“吾以此身成大羅，誰能傷我！”

一瞬，災劫再無作用。

“不妙！”張謀知道再躲不得了，便探出身子，大吼道：“你只是個虛假的仙人罷了，就連化神境都能傷你！天災萬劫加身，必教你灰飛煙滅！”

黃祁神色大變，那無盡災劫讓他多氣勢瘋狂跌落。

“小賊！我誓殺你！”

一道法術破空而來，驚得張謀一下竄入玉真空間。

見到張謀消失，只留下一根刻刀。黃祁在震怒之后，卻宛如頓悟一般，放肆大笑起來，氣息也是節節攀升。

“千災萬劫方可鑄我無上大道！此界為江羅，為吾之道界！吾即為道祖！！！”

他一伸手，災劫便游走在他手中。

再一揮手，天光頓滅。

張謀躲在玉真筆里心都涼透了。

這什么破筆啊，被人家看一眼，直接心靈意志變得堅不可摧。

“完了完了。虛一死，現在黃祁相當于洞天福地之主，直接成規則之主了。玉真大哥，支楞一下啊！”

玉真筆沒有反應，但它身旁的牛頭虛的軀體卻綻出七彩光芒，砰地爆散炸出無數暗黑色的血肉！

“被玉真筆吸收了的虛，居然還有‘虛藏’爆出！”

黃祁的目光被吸引。

在見到這漫天血肉之時，他那近乎亙古不變的心境產生了喜意。

轟！

一只大手擊碎蒼穹，一下抓起玉真筆！

“師父來了！”

張謀在被大手抓回之時，還一把將所有血肉照單全收。

見到此幕的黃祁牙呲欲裂，在一聲驚怒與不甘的“不！”聲中灰飛煙滅。

在穿過天穹的一瞬，張謀的意識便沉入了黑暗。直到此刻他才感覺到光亮，緩緩睜開眼。

面前是三張滿是擔憂神色的臉。

一位老者。

一位青年。

一位少女。

少女見張謀醒來，喜悅地扯住老者的袖子：“師父師父，二師兄醒了！”

“看到了，看到了。”老者也是長舒了口氣。

青年則一臉嚴肅地問道：“還記得自己是誰嗎？認得我們嗎？”

“我是張謀，云野門的二弟子。你是我的師兄白燁城，丫頭是我的師妹，袁晴瀟。而您，是我的師父云野子……師父，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說著云野子背過身去，在偷偷抹眼淚的時候，還被袁晴瀟偷看了。

看著熟悉的三人，張謀緊繃的神經終于舒緩。

他躺在地上，看著高掛在正中的大日，笑了。

而在感受到與他聯系著的玉真筆時，他“呵”了一聲。

像是不屑，又像是苦笑。

“是啊，不管怎樣，回來就好……回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