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養心殿里的眾人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圣上在上次接見了國師之后就變得有些陰晴不定的，已經責罰了好幾個侍候的宮人，可真是應了那句伴君如伴虎。

現在錦衣衛的指揮使已經進殿很久了，即便是不怎么聰明的宮人也知道必定會有大事發生。

而殿內的氣氛確實沉重，指揮使并不曉得謝家哪里得罪了圣上。殿內的氣氛如同壓抑的烏云，沉重得讓人幾乎窒息。要說這謝家只是文臣世家，在朝中也沒有什么勢力，指揮使不知道圣上此番的用意，可既然收到了滅門的旨意，他自然不敢怠慢，必須全力執行。

指揮使步履匆匆，心中默念著圣上的話——“一個也不能留”。他還專門回去調出了謝家的檔案，都是他們私底下收集的，京城的官員們沒人落下，再那檔案里，謝家包括哪些人，從旁支到在外經營生意的家生奴仆都記錄得一清二楚。

這是他的習慣，每次出去抄家的時候拿著小本本，殺一個人勾一個名字，手握生殺大權，想來黑白無常也不過是這種感受。

對著小本本殺光了謝家人，指揮使又帶著錦衣衛浩浩蕩蕩地走了。圣上沒吩咐抄家，但是手下有沒有搜刮他就不知道了。為什么不搬回家呢，他不喜歡搶東西，喜歡別人給他獻上來的。

大約十八年前，謝大人曾經如日中天。謝大人的經歷簡直是書生們話本里寫的那種角色，才華橫溢，風流不羈，一朝得中，被權貴大家榜下捉婿。借著老丈人一番運作，得以留任京城，謀的差事也實權頗重，不是閑散文職。后來還因著獻計有功，得過幾回封賞，其中一次，甚至還得了圣上賞賜的一個南疆的亡國公主。

在南疆女子為尊，而那個亡國公主更是倨傲，所以即便母國吃了敗仗淪落為奴，也依舊目空一切，不愿低頭。甚至無視朝堂禮儀，直視圣顏，那種深刻的仇恨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栗。圣上對此頗為忌憚，對于她的去處一度十分苦惱，可是為了彰顯仁德又不好直接殺了了事，沒辦法只能賞給臣子，想著借著婦人的手用后宅的陰司手段除去。

起初，圣上也擔心那個亡國公主在謝大人的后院會搞出什么大動靜出來。然而，選擇謝大人就是因為謝夫人強勢又善妒，因著出身名門最愛磋磨手底下的姨娘和丫頭。偏偏謝大人雖然懼內，但還是難掩風流本性，除了丫鬟通房，還流連青樓狎妓。所以圣上就毫無心理壓力地把亡國公主賞給了謝大人，同時向謝夫人給予了不少賞賜，話里話外暗示她可以隨意處置公主，絕不干涉。謝夫人也是大家族里歷練出來的人精，一下懂得了圣上的用意。

于是圣上成功把亡國公主扔出宮外，讓婦人用后宅的陰司手法幫著他對付，完全不會影響他的名聲，他很滿意。

謝大人獲得了南疆冷傲的亡國公主，她床笫之間的風情不同于夫人的木訥和青樓女子的小心逢迎，因為不從需要強迫所以每次都要捆著她，看著她每次從排斥到求饒，感覺自己的雄風政府了她，也覺得滋味新奇，一堆沉迷，甚至后來連青樓都不去了，渾身的力氣都用在那公主身。雖被夫人狠狠整治了，但是實打實的好處享受了，他也很滿意。

謝夫人管著一個曾經的高高在上的公主，還可以隨意磋磨，圣上贊成，夫君不管，彰顯她治家有方，她也滿意。

圣上后來聽說那公主生下了庶女，后來又聽說那庶女因著疏于看管死在了后院，亡國公主也瘋了。被如此磋磨過的瘋子，想必也翻不出什么大的風浪來，所以之后圣上也沒有太在意了。

其實國師說謝家會出亂國之源的時候，圣上最先想到的就是就是那個南疆的亡國公主。所以他自然和指揮使特別強調了，一定要南疆亡國公主死透。所以哪怕被關照過的南疆公主的心臟都捅穿了，錦衣衛們怕死得不夠透還把匕首攪了幾圈。

可是，等到錦衣衛眾人離開了之后，眾多尸體里爬出密密麻麻的蟲子，向一個偏遠的小院子涌去。

它們的爬行速度很快，甚至有的蟲子已經不耐煩爬行，煽動著翅膀，加快速度向著她們的目標飛去。

而剛剛被攪碎了心臟的女人被蟲子里三層外三層地圍得密密麻麻，紅色的霧氣便透過密密麻麻的蟲子，向周邊彌漫開來。紅色霧氣彌漫在整個謝氏府邸，貪婪地包裹著謝府里面的每一具尸體，紅色霧氣似是撫摸，又似是逗弄。等到紅霧散盡，原本尸體上的血肉便消失殆盡，只留下累累白骨。

亡國公主也從血跡斑斑的地上起身，胸前依舊清晰可見被捅穿的心臟，她不再是原本的呆滯的瘋癲模樣，神情甚至算得上平和，直視腳步虛浮，踉蹌地走向內室，打開了暗門，走到了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身邊坐下，憐愛地撫摸著她的頭。

正值夜半，小姑娘還在沉睡。

她掏出匕首，劃傷自己的指尖，以血為墨，在小姑娘身邊畫出了南疆圣女獨會法陣。

她可不是什么南疆的公主，公主是是王之女，而她是南疆的圣女，她就是南疆的王。

哪怕她死了，她的女兒會是下一個南疆圣女，圣女在，南疆就不會亡。

世人不知，南疆有一延命之法，以血脈親人的生命為祭，可以將親人余下的壽命加給被施法之人。今日謝家這一遭，那個狗皇帝可能還會有幾分不忍，但是她卻覺得剛剛好。她毫無心理負擔的把謝家人和自己的壽命都加給了女兒。

當年國破的時候，她的母親也是如此，把南疆的血脈親人剩下的壽命都加給了她。

待到母親去世，她成為新的圣女，獲得了南疆圣女的傳承，知道了這逆天的法術，也開始背負南疆的血海深仇。

原本她是不想讓女兒去復仇，沾上這種臟污的。

可是她只是有壽命，不是不會受傷，現在的傷口修復起來要花費的壽命太多了，不劃算，不如全部給女兒。最重要的是她累了，她也必須得死。那個狗皇帝如果不見到她的尸骨，想必也不會罷休。經此一遭，可以讓原本就在暗處的女兒轉向更暗處，等候時機，對他們一擊斃命。

畫完了法陣，她躺下了，臨死前看到了她自己的母親來接她，沒有責怪她沒有報亡國之仇。這個重擔她扔給下一任圣女了，她累了，不管了，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