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慧平老師，歷史兼社科老師。

同時也是他們這班，一年三班的班主任。

雖然她常常遲到，但授課態度也絕非不認真。

除了時常記錯上課時間、忘記準備教材、跑錯教室，就沒有其他缺點了。

而她會宣布自習，通常都是忘了印資料。

林默打開影印室的門，老師的身影一如預料就在房內。不過——

“。。。。。。”

“嗚哇，這是怎么了？”一旁的慧琪驚訝道。

不分桌面和地板，紙張散落在各處。

如他所料，邱老師就位在這片慘狀的正中央，與影印機陷入苦戰。老師容貌可愛、身材嬌小，高中制服大概也還很合身吧。不過，她這個人該怎么說——

“哎呀？慧琪。怎么啦，上課鐘已經響了——嗚嗄！”

她踩到紙張而滑交，整疊講義剎那間仿佛天女散花。

林默拍了拍額頭。

說傻氣可能還算好聽，總之非常需要別人照顧就是了。

“我想說也許老師需要幫忙。”

“哦哦，真是幫上大忙了。幫我影印講義，班上一人一份。”

一大堆講義散落在地面上……話說哪些才是要影印的講義？

最后，當他們三個人合力找出講義時，十分鐘的自習時間早就過了。

“老師，這個上課范圍沒搞錯嗎？今天不是要開始上中國史嗎？”

“喂喂，雖然不曉得你是誰，不過你上課認真點。二年級的7月課程是拜占庭帝國。我會好好教導其中的萌點。”

“老師，現在這堂是一年三班的課喔。”

“而且我是妳帶的班級的學生。”林默無語的小聲吐槽道。

“咦咦咦！？”

嘩啦啦。好不容易收集整理好的講義又從邱老師的手中滑落。

“別擔心！還有四十分鐘！在那之前我會準備好講義！稍微等一下！”

那時候這堂課也結束了吧。

邱老師先是再度絆倒，隨后便慌慌張張地奔出影印室。

……暴風過境。他們被老師的氣勢所震懾，這時才回過神來。

“總之，先整理這房間吧。”

“也對。邱老師還是老樣子呢。”

他們默默地整理房間，總覺得有些尷尬。和女生兩人一起待在沒有其他人的影印室，到底該說些什么才好？

……話說回來，有件要緊的事。

他輕咳一聲，對陳慧琪搭話：

“那個啊，星期五幫妳代墊的那些錢。”

“啊，對喔。我現在沒帶錢包，午休時到舊校舍旁邊的逃生梯來找我，可以嗎？”

“咦？喔喔，會還錢就好，就這樣說定了。”

在教室和不起眼的他有所牽扯，她大概不想讓同班同學見到這種場面吧。更何況是在甩了她的男人面前。

他的心情有些消沉，把收集好的講義遞給陳慧琪。

陳慧琪將講義的下緣敲在桌上，讓整疊紙張變得整齊。

“……林默也注意到了吧？那兩個人開始交往了。”

她用毫無起伏的語氣說道。

定睛一看，陳慧琪的眼神失去光芒，有如機器般持續將講義在桌面上敲出咚咚聲。

“呃～是有這種感覺啦。話說那個講義夠整齊了吧？”

“你也聽到他們兩個找我一起吃午餐了吧？正常來說會找我嗎？”

她拿著講義的手愈來愈使勁。

“……吶，他們是不是故意整我啊？是不是故意在我眼前曬恩愛？”

最后她把整疊講義都捏皺了。

“不會啦，那個，我和宇辰之前在分組課程上同組過，他真的是個好人喔？他不是會做那種事的人啦。”

“就是說嘛。宇辰不是那種人嘛。”

“嗯，沒錯沒錯。”

“宇辰就跟天使一樣，很有弟弟的感覺喔。像是小時候的照片，可愛到讓人以為是天使，要是放上社群網站絕對會爆紅喔。欸嘿嘿。”

陳慧琪陶醉地閉起眼睛，向回憶的世界啟程。

不知過了多久，當陳慧琪的眼睛再度睜開時，黑色的火焰在眼中顫動。

“……我懂了。所以說，就是芷萱吧。芷萱才是惡魔。”

“咦？”

“為了讓我不靠近她的男人，想讓我徹底屈服。”

“呃～那是不是妳想太多了？”

“虧我把她當作死黨。她就是用那成長得肆無忌憚的身體勾引宇辰……”

之前就想問了，妳們兩個真的是好友嗎？

“那特大號的袋子里頭就裝著黏糊糊的惡意。對吧？林默也這么認為吧？”

別繼續征求同意了。

現在對他來說，那兩個袋子代表了夢與希望。

啊啊，老師。能不能早點回來啊？當林默求助般地投出視線時，房門恰巧開啟。

“太好了。老師——”

“拜占庭萬歲！”

情緒異樣高昂的邱老師走進室內。他滿心都是不好的預感。

“請問老師怎么了？”

“因為啊，仔細一想我根本沒有備一年級的課。所以，我原本想說到辦公室混過這一節課。”

這個人為什么能滿臉笑容地說出這種話啊？她應該出社會了吧？

“不過，我發現就算沒有教材，我還是能教導一年級的小鬼頭們拜占庭帝國的萌點。好了，我們馬上回教室去。”

“……老師，請好好教課。”

林默無語了。

剛才為什么會希望這個人快回來啊？

“如果是二年級的內容，我已經準備萬全了喔？”

“上課就教課本的內容啦。好嗎？老師一定能辦到的。”

“咦～可是我都沒備課耶，真的行嗎？”

“不要問行不行，不行也要做。”

他不負責任的激勵不知為何打動了老師。邱老師握緊了小小的拳頭。

“我知道了，老師會試試看。雖然我忘了帶課本。”

“等等，課本還是要去拿才行。”

“你好親切喔。不過現在已經上課了，快回自己的教室喔。”

“我是妳班上的學生。”

……老師。我已經吐嘈到累了，可以回教室了嗎？

。。。。。。。

當天午休，林默在約好碰面的場所——逃生梯坐下。

原來學校里還有這種地方啊。他敬佩地環顧四周。

不但能阻擋來自外界的視線，也不會有閑雜人等經過的私密空間。

入學后四個月，他也差不多對研究自來水感到厭煩了，當作下課時間的避風港真是再適合不過了。

也不曉得陳慧琪那家伙啥何時才會到，他就先吃面包吧。

“啊，林默你在這里啊。”

陳慧琪從樓上往下走來。他不經意地抬頭仰望，白皙的大腿頓時闖進眼中，讓他連忙轉開臉龐。

“呃！別誤會，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但是陳慧琪也不管林默為何慌張，逕自在他的身旁坐下。

“救救我。”

一坐下，陳慧琪立刻這么說道。

“芷萱說放學之后要三個人一起去唱卡拉OK。”

……卡拉OK。陽角專用的歌唱游戲。

居然需要救助，看來那果真是危險的游戲。

“咦？要去就去啊。”

聽了林默理所當然的回答，陳慧琪面露絕望的表情，抱頭喊道：

“我會被迫聽他們兩個合唱耶！林默，你是叫我去死嗎！？”

這種事我哪知道？

“我又沒去過什么卡拉OK，妳講的這些我也不懂。”

“啊。”

陳慧琪的表情蒙上陰影。

“那個……對不起，我一點都不曉得你的狀況是這樣……真的很對不起。真不知道該怎么道歉才好……”

咦？暫停暫停。別那樣道歉。喂，妳別這樣。我會哭出來喔，快住手。

“這部分真的別在意。話說，那個，上次幫妳代付的錢……”

“雖然他們兩個都說，一切照舊別在意。”

喂，陳慧琪那家伙打開便當盒了耶。她打算在這里吃飯喔？

“是喔。哎，只要妳不勉強自己，也沒關系吧？話說回來，上次欠的錢……”

“跟你借錢的那天晚上很晚的時候，他們跟我報告說正式開始交往了。”

沙沙沙。她用筷子使勁戳著芋頭。

“……在那之前，他們到底在哪里做些什么事呢？”

“呃，沒什么啦，只是碰巧晚了一點聯絡吧？”

“那天晚上，宇辰的姐姐傳了訊息給我。說她聯絡不上宇辰，想問是不是跟我在一起。”

“哦……”

救命啊。

林默只能直盯著眼前的咖哩面包。

“是不是在做些不方便接電話的事啊——是不是啊——”

不停被戳刺的芋頭慘遭粉碎。

“一、一定是因為手機的電力用完了吧～我也常常發生。”

“嗯，就是說嘛。我要相信他才可以……雖然我也不知道要相信什么才好。”

其實他也不知道這段時間有什么用意。

陳慧琪垂著頭過了好半晌，終于抬起臉。

“抱歉喔，我一個人講個沒完。”

“啊～嗯。沒關系啦。聽妳講一下沒關系的。”

“謝謝你，林默。這種話我也不能講給朋友或認識的人聽，我很高興。”

連認識的人都還算不上嗎？

“午休快要結束了。先吃飯吧。”

他們的關系就連認識都算不上，共通的話題僅止于熱戀情侶和眼前的午餐菜色。聽了他的提議，陳慧琪露出疲憊的笑容。

“……也對，飯還是得吃。”

午餐時間默默地開始了。